从小到大,围在卫淼身边的不是东宫的人,就是法缘寺的尼姑,想知道她给谁送过五彩绳也不难,当晚冯宝财就列了个名单出来,翌日派干儿子小邓一个一个上门讨要。
清晨,卫淼还在睡呢,香草拾掇好院子,见小邓来了笑盈盈道∶“邓公公,你怎么来了?”
“哦,昨天水水姑娘是不是送了你一条五彩绳”
香草点头,“是呀,就在我手上戴着呢,还挺好看。”
她刚夸完,就见小邓面无表情地伸手,“烦请交出来,这是殿下的吩咐。”
香草怔住,一时难以相信太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这简直莫名其妙,难不成,水水姑娘给每个人都送了,唯独没送殿下,所以殿下不高兴了?
不应该呀,不过一条平平无奇的五彩绳而已,况且在香草的认知中,太子不是会在意这种小饰品的人。
虽然满肚子疑问,但既是殿下的吩咐,香草也不敢说什么,当即解下手腕上的五彩绳,乖乖交给了小邓。
至于两只小畜生,团子趴在卫淼身边睡的沉,香草轻轻从它爪子上解下五彩绳,花妞就麻烦许多,两人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才捉住它。
香草试探着,“邓公公,殿下要这么多五彩绳做什么?”
小邓虽是冯宝财的干儿子,但平时没有近距离接触太子的机会,哪里知道太子的想法。他只得含糊道“殿下喜欢这个样式的五彩绳,准备天天换着戴。”
香草嘴角抽抽,总觉得太子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中午时分,卫淼睡饱了从床上爬起来,梳洗一番过后,便张罗着要香草帮忙收拾东西。这次和钰哥哥去顺源县至少要呆三天,她想随身带个小包袱。
卫淼揉揉鼻子,一样一样数着∶“我……我要带今年新做的裙子,珠花,还有一盒栗子糕……”
但比起收拾东西,显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卫淼要出门,杨氏那边得交待一声。
思及此,香草就找了个理由,下午跟着卫淼去了杨氏屋里。
杨氏明显感觉,近来她的腿是越来愈不行了。刚摔伤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疼,现在却一点知觉也没有,她换了几个大夫,可大夫们都像串通好了似的,都说休息好了就能恢复。
十六岁的少女,纤腰雪肌,款款上前时,连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尤其看见卫淼双腿好好的,走路稳稳当当,再看看自己的腿,杨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开口时语气不怎么好,“来我屋里何事”
卫淼知道母亲不喜欢自己,头埋的很低,“母亲和八妹妹身体不好,女儿想回法缘寺祈福几日。”
她在府里也是惹自己心烦,杨氏就答应了。随即想到卫淼的婚事,又提醒说∶“记得早些回来。”
卫淼离开后,杨氏心里七上八下的,她问丫鬟杏雨,“那位齐先生,怎么一直没来府里提亲?”
明明早些时候说好的,只要给足三百箱聘礼,就让齐先生带卫淼去江南。可一晃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还是不见齐先生上门,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杏雨给她捏着肩,笑说“夫人忘记了,前些日子齐先生派人上门,说武鸣镇有桩紧急的生意要他前去,一时半会回不来呢。”
“武鸣镇?那个专门养猪的镇子?”杨氏眉头揪的紧紧的,毫不掩饰嫌弃,“他还做养猪的生意,真是粗鄙。”
不过杨氏也没把这姓齐的当成自己的女婿,只要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这事就算结了。
杨氏总感觉不踏实,说“下个月那姓齐的再不回来,我就重新给小六娘找户人家,瑶姐儿和谢世子的婚事在即,嫁妆不能再拖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齐帧已经永远消失,无论再给卫淼订几次亲,男方都是同样的命运。
杨氏思虑过重,操着额角十分疲惫的样子,她抬眼,忽然看见地上有只亮晶晶的东西,“那是什么"
杏雨上前捡起,双手呈上,“夫人,看起来像禁步上的玉,许是方才从小六娘身上掉下来的。”
杨氏接过仔细查看,看着看着,神色就凝重起来。
这是一块蓝田玉,色泽清透质地细腻,一看便知是不可多得的珍品。蓝田玉价格本就不便宜,杨氏估摸着,这块至少也值一百两银子。
小六娘一个养女,哪来这么贵重的东西,莫不是偷的?
杨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道“小六娘竟用得起这么好的东西,谁给她的?”
她这么一说,杏雨也想到什么,说∶“对了,奴婢瞧着六姑娘不像缺钱的样子,她回来后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给她的月银只有八小姐的一半,但她好像从来不缺首饰衣裳。”
杨氏头痛欲裂,强撑着道“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她手脚不干净偷了府里的东西,其二,当年卫老夫人留了东西给她。”
偷没偷东西倒是好查证,叫人去库房一清点就知。杨氏担心的是,当年卫老夫人瞒着他们,偷偷给卫淼留下钱财。
杏雨也适时提醒∶“夫人,您记得不记得卫老夫人生前,在兴国坊有几间旺铺,据说日进斗金生意极好,但当年分家产的时候,却没见这几家商铺。”
杨氏当然记得,她觊觎那几间旺铺好久了,但当年卫老夫人说卖了,又分了些现钱,字画珠宝给她,杨氏就没多想。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难不成,卫老夫人是留给了卫淼吗?
现如今卫国公府正是缺钱的时候,如果卫老夫人单独给卫淼留下财产,杨氏是一定要拿回来的。
她道∶“老夫人院里的奴仆大多遣散回乡了,你想法子打听打听。如果小六娘手上真有老夫人的财产,我这个做娘的理应帮她管理。”
两人刚说完话,就听外头丫鬟来报,说恭谦王妃和世子谢承来访,杨氏赶忙收拾一番,坐在木轮车上去迎。
恭谦王妃不到四十,保养的极好,她和杨氏关系一直不错。虽然卫国公府没落了,但王府不好背信弃义悔婚,更何况卫瑶那孩子温柔聪明,很合王妃的心意。
听闻杨氏摔伤腿,自己的准儿媳生病不能出门,恭谦王妃只能上门探望了。
两位贵妇在花厅说话,这种场合没谢承什么事,有小厮担心世子无聊,便建议说∶“国公爷近来得了几只南洋鹦鹉,就养在文轩阁呢,奴才带世子去解解闷?”
谢承点点头,跟着出去了。
只是才走出花厅不久,远远的,谢承就望见长廊上晃动着只纤细窈窕的身影。卫国公府三房界线分明,谢承来过多次,知道出现在这里的,只会是大房的人。
他以为是卫瑶,下意识就想躲,然而很快又意识到,卫瑶的身形没有这么纤弱。
长廊上的少女走了一段便入了花园,谢承的目光紧紧追随,问“那个姑娘是谁”
小厮“回世子,是养在法缘寺的小六娘,前些日子才接回来的。”
毕竟两人曾有婚约,卫国公府还没闹出真假千金一事的时候,谢承几乎每个月都会见到卫淼。记忆中,那是个长相漂亮的笨蛋,胆子小,一顿能吃三碗饭。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鬼使神差般,谢承道∶“去花园走走。”
花园中,卫淼正坐在石凳上捶着小腿,可怜巴巴说∶“香草姐姐,腿……走疼了。”
从杨氏的院里出来后,两人本打算回屋,但没走多远,卫淼就发现禁步上的玉佩少了一块,香草当即担心起来。
水水姑娘的禁步是她做的,用的是蓝田玉和绿松石,对于东宫而言,这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在卫国公府,若被人捡到只怕要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