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翊回头对桓宓拱手一拜后,说道:“长明纵有千般不好,我心下也只有她一人。”
“此番情意,桓宓公主决计不会懂。”
景翊走的决绝,扒开树枝,曲素柔的脸印进他的视野里,“曲姑娘?”
曲素柔尴尬的往后退了退,露出她身后的路翩翩和桓钧天,“我们三人只是刚好路过,并非有意偷听……”
景翊连忙向桓钧天行了礼,“让三位见笑了。”
桓宓歇斯底里的哭声突然响了起来,景翊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曲素柔对他说:“你不去哄哄?”
“我对桓宓公主并无情分,若此刻去哄她,那我方才那些话都算白说了。”
“也是。”
曲素柔和路翩翩默契的看向桓钧天,“你妹妹,你不管?”
桓钧天沉思了片刻,拉起路翩翩的袖子走向桓宓,“师兄,我不会哄人,还是你来吧……”
路翩翩给身后的曲素柔连使了好几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和景翊走得太近,曲素柔敷衍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曲姑娘,可方便与景某同行一段?”景翊向曲素柔低语,“我怕独身一人桓宓公主又追上来,唉实在是不知如何应付……”
曲素柔本不想和景翊有什么瓜葛,但路翩翩的反应让她有点好奇又有点在意,便应下了景翊的请求,“好啊。”
“多谢曲姑娘施以援手。”
桓宓一见着桓钧天领着路翩翩过来,哭的更是撕心裂肺,“王兄别让他过来!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路翩翩对桓钧天如实说:“我吓唬过她。”
“你那是吓唬吗?你那是想要我的命!”桓宓涕泪横流,“王兄你让他走,你让他走啊!”
路翩翩不想让师弟为难,“那我先过去了,你和她说吧。”
等路翩翩离开了,桓宓的情绪才缓和了一点,桓钧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哭了?我走了。”
“我没带侍卫啊王兄,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桓宓蹲在地上拽住桓钧天的袖子,“景翊不喜欢我,难道王兄也不待见我吗?”
桓钧天和这位王妹见过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加上她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作为,实在谈不上待不待见,“我带你回营帐。”
“我不能去营帐,女眷是不能来这里的。”桓宓拽着桓钧天的衣袍走,抽泣个不停,“王兄你把我带出这片林子就好了……还有王兄,你能不能让景翊哥哥拿头筹,我只想嫁给他,不想嫁给别人……”
桓钧天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景翊不喜欢你,他不会想拔头筹的。”
“可是我喜欢他!我这辈子除了他谁也不会嫁的!”
“他不喜欢你。”桓钧天又重复了一遍,“你不如换个人喜欢吧。”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换的就换的!”桓宓铁了心只喜欢景翊,“难道王兄喜欢的人也能说换就换吗?”
桓钧天闻言,回头看了桓宓一眼,“我没有喜欢的人。”
王丞立的死让乌尧和桓长明失去了联系,乌尧借着这次春猎的幌子,派人渗入进春猎的人里,重新联系上桓长明。
桓长明在景翊的掩护下进入了春猎,到了约定地点,和乌尧的人接头。
“长明殿下,王上对此次的结果很不满意。”
乌尧继位,称呼也顺势而变。
桓长明压低声音道:“不费一兵一卒,我就替西夜除了一员离国的猛将,这样的结果,敢问王上还有何不满?”
“王丞立虽然潜伏离国多年,但王上一直视他为左膀右臂,听闻他噩耗,王上悲痛万分。”
“这么说,王上是在怪我没有及时救下王大人?”
“殿下应知,培养一个京州府尹需要耗费多少时日和心力,轻则殒命,重则祸及国家。”
接头人把乌尧的话转述给桓长明,“公主这番作为,王上很难不怀疑公主的心……是否还向着西夜。”
桓长明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
他拿一个小小府尹的命换了上将军的命,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西夜国赚了,乌尧拿了好头不卖乖就罢了,还要在他身上来讨命,如此诡变,倒是他小瞧了。
“王上想怎么做?要取我的命?”
“长明殿下言重了。”他朝桓长明恭敬一拜,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这是西夜王室独有的秘蛊,只要殿下服下,王上远在西夜才好安心。”
桓长明接过瓶子在手里看了看,突然抬手猛地扔在对方脸上,“乌尧既不信我,那这合作我看也不必再继续了!”
吃了这蛊毒他就成了乌尧的掌中物,任其拿捏,桓长明虽然需要和乌尧的合作,但却没有迫切到要把自己的命交到对方手里。
来接头的人似乎早有预料,大步追上桓长明,“这可由不得公主选!”
桓长明抽出贴身带的匕首,转身就是一刀砍向对方,“不想死就回去给乌尧带话,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了。”
对方一把掐住桓长明虎口,桓长明手中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得罪了。”
桓长明轻易就被制服住,他眼神怨毒的盯着对方,“你敢对我动手!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长明殿下,属下也是听令行事。”对方把蛊毒强硬的塞进桓长明嘴里,逼他咽下后才松手,“解药在王上手中,往后做事还请长明殿下先顾及自己的性命。”
桓长明趴在地上拼命的抠挖喉咙,对方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见他什么也没抠挖出来后,笑了笑,“殿下还是别做无用功了,王上说了,只要殿下听命于他,之前答应殿下的条件一概不变。”
桓长明的手陷进泥沙里,忍住心内想要杀人的欲望,现在动手,对他没有任何的益处,他苦心筹划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乌尧不过是想试探他的忠心,他给就是了!
“好。”桓长明从地上爬起来,“转告新王,我往后做事,一定唯新王马首是瞻。”
“公主深明大义,告辞。”
桓长明拍掉手里的沙,他迟早要让乌尧为今日对他的折辱付出代价。
林间传出窸窣的声响,桓长明是乔装打扮混进来的,不能被人发现。他避开声源往另一条道上走,凭着来时的记忆折返,但没走出几步,发现周围的景象和他来时的不一样。
林子里树叶窜动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只好把兜帽带上,暂时遮住脸,树林里闪出一道黑影,一头半人高的黑狼跳到他的面前。
这头野狼没有立刻向他发起攻击,而是站在原地,用一双极具威慑的兽瞳死死地盯着他。
桓长明太熟悉这样的眼神,这是在打量猎物的眼神,一旦猎物露出胆怯或者试图逃跑的情绪,这头狼便会立刻扑向他,把他撕碎。
桓长明屏住呼吸,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半步,野兽的感官却过于敏锐,马上向他扑来,“嗷——”
桓长明掉头就跑,身后的野狼对他猛烈追击,兜帽被上方的一截树枝勾住,他被扯住无法往前,狼在这时候向他扑过来,他趔趄的摔倒在地。
背上的重量堪比健壮男子,桓长明用力翻身,伸手钳住狼爪,狼偏头一口咬住他手腕,獠牙刺穿肉溅出的血激发了狼的兽性,它用力的合上牙关想要把桓长明整只手都咬下来。
桓长明咬牙,把这只手腕送进了狼的嘴里,趁狼在撕咬他骨头之际,他仰头一口咬在狼最脆弱的脖子处。
狼毛如同倒刺,狼的皮肉更是坚硬,但桓长明铁了心要以牙还牙,他的嘴里很快尝到了一丝腥味,紧接着那豁口越来越大,腥臭的血液快速的涌进他嘴里。
狼疼的松开了他的手,发出痛苦的嗷叫,兽类在遇到比自己强大的天敌面前,会下意识的往后退。
桓长明吐掉了嘴里的血毛,浑不在意的抹了抹嘴唇,血迹残留在他唇上,色泽就像抹了口脂一样艳丽。
他抽出匕首,银色的刀面上印出他冰冷嗜杀的眼。
狼低低的兽鸣,试图用声音驱赶桓长明,桓长明勾唇笑了笑,“蠢物,谁叫你惹上不该惹的人!”
他扬起匕首冲着狼狠狠地刺去,狼四肢矫健,迅猛的躲过一击,爬伏在地上冲桓长明嗷叫。
桓长明充耳不闻,一心只想要它的命,它不得不还击,一口咬在桓长明的左腿上,桓长明吃痛,趁势将匕首插进狼的背上,狼疼的用身体再次把他撞倒。
他和狼纠缠在地上,正要抽出匕首将这头狼一击毙命之时,他面前的丛林里又跳出了一头白毛狼!
这黑狼刚才的叫声原来不只是为了威慑,更是为了引他的配偶来!
桓长明即刻收手,连匕首都没拿转头就跑。一头狼他尚且能制服,但两头狼只有他丢命了份,更何况狼嚎声肯定会引来其他人,他再待在原地和这两头畜生纠缠,他就要被发现了!
这两头狼确实是配偶不假,见黑狼受了伤,白狼立刻追赶桓长明想要复仇。
桓长明腿和手都受了伤,再被追上后果不堪设想,他连眼前的景物都不及细看,拼了命的往前跑,穿过一片湿漉的草丛,脚下突然落空,他往下一看,下方赫然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好在他反应及时将脚收了回来,一回头,白狼已经近在咫尺冲着他嗷叫。
前有猛兽,后有悬崖,进退都是死路。
桓长明连吸了几口气,才中剧毒,又遇兽袭,好不容易除了一只,现在又来了一只把他逼到悬崖边,老天爷就像是变了法的想要置他于死地一样!
白狼龇牙咧嘴的向桓长明靠近,这蠢物有几分灵智,摆明了是想把桓长明逼下悬崖。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破空而来,射中白狼的后腿,没伤到要害。
桓长明往箭来的方向看去,路翩翩手举着弓站在林间。
他眯了眯眼睛,又是他。
桓长明心中的防备卸下来几分,白狼就在此刻向他猛地一扑,他身形一晃,猝不及防跌入悬崖。
片刻的失重后,他掉进了水里,刺骨的水无孔不入的钻入他耳鼻咽喉,他不会浮水,张开了双臂疯狂的往上扑腾,身体却往水下沉的更快。
只听扑通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和他一样落入水里,他费力的睁开眼想要看清,但水底漆黑一片,有人却能将他准确的抱起带离水底。
崖底的水潭里,路翩翩把掉在水里的人带上岸后,才看清所救之人的脸。
“师妹,是你?”
桓长明趴在岸边把嘴里的水吐出来,听见路翩翩的话心里生出一股不舒服的异样。
什么叫是他?
难道他在救自己的时候都不知道救的是谁?
还是说刚才那样的场景,不管换成是谁,路翩翩都会义无反顾的出手相救?
是呢,这个满腹仁善的仙君,只要是个生灵他都不会任由对方死在自己眼前,更何况他桓长明这个大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