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天光微醺,离国王都的街道在前夜清扫的光洁如新。

行商小贩都关了门,带着亲朋好友守在王都郊外的山脚下,只为来观今日的登基大典,一睹离王的尊容。

不多时,他们便远远地看见华丽威严的仪仗队,浩浩荡荡的向山脚而来。

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的青年,身着高阶官服,为身后帝王的仪仗开道,可见其身份尊贵,恩宠非凡。

老百姓们窃窃私语,“看来如今这小景相比他爹老景相在时,更受器重,简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哈哈,谁叫这位小景相那咱们的新帝“关系匪浅”呢。”

新帝潜龙之时一直以女子身份示人,而小景相彼时更是一介谦谦君子,郎情妾意天造地设。二人如今虽是君臣有别,新帝亦恢复男儿身,可后宫空虚,后妃皆未册立。

景翊更是年纪轻轻便被册封成当朝丞相,荣宠更是当朝第一人,这足以说明新帝与这小景相的情分。

离国上下皆心知肚明,他们这新帝与小景相的关系,不过是碍于男子和君臣身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但这也不影响,他们二人的事迹,在离国民间早已传成一段风流佳话了。

景翊今日意气风发,能和桓长明在离国子民的艳羡与仰望的目光下,携手共赴大典,他今日格外开心。

仪仗队一路驶向山顶祭坛,山巅风轻云淡,祭坛四面之下,离国的朝臣们均肃穆以待,恭候多时。

“恭迎陛下!”

朝拜声响彻山巅,华贵的龙辇上,少年帝王缓步而下。

他身着墨色帝袍,领口胸口皆用金线绣着龙纹,深棕的发以金冠束之,露出深邃的脸庞,浑身上下散发着睥睨万物的气息。

他垂眸俯视叩拜在他脚底下的人,唇边绽出一个浅笑。

将众生都踩在脚下的感觉,他即便体会无数次也不会觉得厌烦。

“陛下,请上祭坛。”景翊恭敬的跪在龙辇下,对桓长明说道。

桓长明向他颔首,走向祭坛。景翊忙不迭在后方跟上,协助桓长明完成之后的仪式。

谁料桓长明却冷不丁的道:“让人把路翩翩给孤带上来。”

景翊脸上的笑容一僵,“陛下,现在回城去请他,怕是大典都要结束了……”

“他在孤的龙辇里。”

登基大典如此重要,景翊没想到桓长明竟然会把路翩翩带来。

他硬着头皮让人去将路翩翩带了出来,自己先随桓长明来到了祭坛处。

祭坛上只他君臣二人,正中摆放着祭天用的物品。

景翊点燃三炷香,恭敬的递到桓长明面前,“陛下,离国祖制,每位新帝都要以叩拜之礼,祭天祭地祭神灵。”

桓长明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单手拿过三炷香,走到案桌前,将这三炷香倒插进香炉里,火星熄灭,霎时往上冒起青烟。

景翊大惊失色,连忙要将这三炷香取出来,“陛下,这可是大不敬……”

桓长明大笑出声,随后拂袖道:“孤不信天,不信地,更不信神灵!”

“孤,只信孤自己!”

什么天地神灵,统统都是一些子虚乌有的无稽之谈。只有懦弱渺小的生灵,才会将自己的七情六欲寄托在这些可笑的东西之上。

而他桓长明和这些愚蠢可笑的生灵们都不一样,他是靠自己,从地底的深渊里一步步爬出来,才爬到今日这个位置上!

若这世间当真有神灵,那他便是这个神灵!

他桓长明是能够主宰自己命运,将一切与他背道而驰的东西都踩在脚底下的生灵!

景翊注视着少年帝王傲视万物的神情,心中对他的爱意与倾慕如水淹城池,泛滥无边。

“陛下说的极是!”他跪拜叩首,“陛下便是主宰天下万物的主人!”

桓长明笑着将景翊扶起,“孤知爱卿为孤的登基大典筹备良多,爱卿辛苦。”

他来这祭天仪式,祭拜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今日要观的重头戏,还未上演。

景翊知他心思,连忙道:“谢陛下体恤,臣这便去安排。”

“去吧。”

景翊走下台阶,与被人带上来的路翩翩擦肩而过。

走过之后,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回头重新打量了一下路翩翩的穿着。

路翩翩身上仍旧穿着白衫,乍看上去与平日里的白衫别无二致。可今日风轻云淡,日头正足,景翊借着日光恰好看清了路翩翩白衫上的不同之处。

路翩翩的背后和衣摆处,皆用白色的线绣着凤翎。

白衫用上白色的绣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更何况还绣在背后和衣摆这两个极不起眼的位置。

景翊脚下的步子有一瞬的虚浮。

陛下,你到底是要将对路翩翩的心思公之于众,还是隐忍深藏呢?

可在景翊看来,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偏爱。

景翊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

告诉自己这都无妨,只要今日事成,陛下定会与路翩翩彻底反目,到时不管是一件凤袍还是陛下身侧的位置,都会回到他手中。

宫人搬来龙椅,摆在祭坛下阶的空台处,这里的位置正好可以将下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览无余。

桓长明坐在龙椅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朝他走来的路翩翩。

路翩翩神情淡漠,被人送到桓长明面前后,一直闭口不言。

桓长明伸手摸了摸路翩翩衣摆的纹样,“路翩翩,你今日可有话要对孤说?”

路翩翩既不躲也言语,眼神空寂的望着桓长明,仿佛在告诉桓长明,他早已无话可说。

桓长明也不恼,拉他坐在自己身侧,毫不避讳的搂着他的腰,低声道:“别遮眼,好好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跪在下方的大臣们见此状,连忙把头垂下来,生怕多看一眼便触了这暴君的忌讳。

他们私下里早已听说暴君的寝殿里养了一个男宠,没想到这暴君竟不顾礼制,光天化日之下,还带着男宠来赴登基大典,真是伤风败俗,污秽不堪!

可这些话他们只敢在心里说,面对这暴君,他们只有恐惧顺从的份。

景翊命十几个人将一顶巨大的炉子抬到了大臣中间,老臣们具识得此炉,询问道:“景相,为何将这焚骨炉忽然抬了出来?”

景翊道:“我离国素有礼制,新帝登基,需要焚烧祭祖,以为陛下往后的社稷江山,焚去污秽祸患,只留清明圣洁。”

以往离国确有此条礼制不错,却需要以活人为祭品投炉焚烧,前人认为此条礼制太过残忍,早已弃之不用,不知为何今日又要旧制重提。

景翊下令:“来人,将罪臣带上来!”

桓钧天戴着枷锁,穿着囚服,被侍卫按在焚骨炉前跪下。

“诸位,这便是今日要焚烧之人!”

景翊此言一出,四下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