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关于音乐本身的三成?…嗯,各位的意见中的确有配器规模和表情术语的问题,对于我刚刚提到的那几点,他们认为这是一种‘与资历不相匹配的掌控欲’,且过于离经叛道…”
“还有吗?”
“除此之外,他们还提过您的旋律构造过于古旧简单,不符合浪漫主义的精致与细腻,而复调织体又写得过于复杂,以及...采用了很多庸俗的市井或乡土调子,却不合时宜地把它们用优雅高贵的作曲技法整合起来,还以及…某些音乐形象塑造手法上,又回到了受安东教授影响过深的状态,比如雾状音带,比如铜管强奏,比如大量重复动机的叠加变奏,等…”
范宁静静地听着。
少女说到这里时,语气变得很温柔:“范宁先生,罗伊特别想在毕业音乐会上首演您的《D大调第一交响曲》,所以才会这么原封未动地,把他们的态度全部告诉于您…”
说着说着,罗伊的声调又慢慢有些激动起来:“跟您袒露我的内心话,我认为他们提到的那些问题,全部都是愚蠢之极的偏见,其中包括赫胥黎叔叔!!!那些都是优点,是您的创举和突破,是浪漫主义从成熟走向巅峰的开端,这几天每次我听到它不完全的演奏,或想象某些片段,都会满心欣喜,或全身战栗,甚至有的时候,我演奏自己声部时,会有比《死神与少女》更强烈的感觉,我边运弓边想,您究竟是怎么怎么写出来的呢?真的忍不住想为它而深深哭泣…”
夜深之后气温下降得很厉害,少女的单薄身形有些发抖,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把滑落的披肩重新拉上:“但是,依旧是我的内心话…前面的两点,配器数量要求和表情术语记号太多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先说出来呢?就是因为,它们最容易作暂时妥协和调整!这不会涉及到太多音符层面的修改,您完全可以根据我透露的信息做一些优化,然后,罗伊再去尝试说服剩余未做出选择的人,尽可能保住我们现在已被蚕食过半的优势…”
“听起来可能有点憋屈,凭什么去向学院派偏爱的风格妥协?对吧?但我现在最怕的是,机会没有了,这对目前参与排练的其他同学也会是个打击,我愿意在前面去做这件事情,等您慢慢取得名气后,我们再去向艺术界输出自己那些更具有先见性的理念...”
......
“罗伊小姐,你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
范宁看着冻得发抖的少女,起身关紧了办公室透风的门窗,然后温言笑道:“上次在饭店,我有些失礼...等毕业音乐会结束了,邀你共进晚餐,如何?”
...等毕业音乐会结束。听到这个句式,罗伊终于确定范宁有在认真考虑她的建议了。
范宁给她倒的那一小杯咖啡,温度始终保持在最合适的状态,她又坐了一会,看着对面范宁反复翻阅着各种乐谱和手稿,记着东西。
将咖啡一小口一小口抿完后,少女起身道:“我困了。”
“我送你下去。”
夜色寒凉如水,两人一路走到学校行政楼对面主干道的汽车旁。
范宁手指碰触到车门把手,但一直停住,没有拉开。
良久,他抬头问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一贯同前,如果罗伊遇到了更特殊的麻烦,之前在梦里就会跟您说的...”
范宁点头,两人又在车旁面对面站了一会,然后他问道:“是还有什么事情么?”
罗伊抿了抿唇,低头考虑,又抬起来:“校方已经知道,‘紫豆糕’是谁了。”
“你的意思是...”范宁神色一凝。
“没错,是比两天前更进一步的验证。”罗伊点头,“今天白天,法比安院长已把调查结果呈报给了所有会员。
“并且...抄送了特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