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皇帝也缓缓转头,打量着张小鲤,随即微微蹙眉,似乎有些疑虑,张小鲤看着这里一层外几层的禁卫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她身负重伤,就算把张十四给推出去后逃掉,一路血迹蜿蜒,迟早被追上凶多吉少。
就算吃了那谷雨,恐怕也没用
张小鲤看向莫天觉,心里竟没有什么恐惧,因为恐惧也没用,她只是不明白。
莫天觉垂着眸子,终于转头,有几分歉意地看着她“抱歉,阿染朵,我不可能在识破你的身份之后,还任由你来去。”
啊
阿染朵
什么阿染朵这名字有点耳熟,可是
张小鲤一脸懵懂,莫天觉说“至于张公子,或者说,阿染琥也就是你的弟弟,双腿恐怕也是完好的,只可惜,是个傻子。”
阿染朵,阿染琥
这名字听起来是鞑密人啊
张小鲤茫然地说“你说的是谁鞑密人么”
莫天觉道“不必再装傻。从你们第一天来找我时,我便有所猜疑。三年前,皇上御驾亲征横扫鞑密,鞑密王室尽数身死,但鞑密长公主萜洛的一双儿女却不知所踪。众所周知,阿染朵是萜洛公主与中原男子所生之女,面相更接近中原人,而弟弟阿染琥则是萜洛公主与鞑密勇士成巽所生,面相完全是鞑密人这也是为什么,张十四一直要带着面纱。”
什么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张小鲤说“莫天觉,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鞑密王室我这长相,和王室、和鞑密都没有半点关系吧再说了,若我是那什么阿染朵,何必自己主动提及我兄长有鞑密血统”
“因为你怕总有一日,他要揭下面纱。”莫天觉笃定地说,“他一定是鞑密人的长相,你若不提前想好借口,将来被戳穿,更难以解释。”
这倒是被他说对了。
莫天觉继续道“况且,阿染琥服过断魂一事大抵是真,只是,身体恐怕无恙,出事的,应该是脑子他不说话,只是因为他说不出话。”
张小鲤不可置信地望着莫天觉,莫天觉说“你是不是很惊讶,我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其实一直都有猜测,只是不确定,一直到昨天,他非常不对劲,我也由此能够确认他脑子不清明。此外,最重要的是,昨天你受伤躺下时,脖子上的那个玉佩那是鞑密王室的玉佩。”
什么
张小鲤更加错愕。
这玉佩,是
昭华饶有兴致地上前,说“听闻萜洛长公主年轻时美绝鞑密,素有鞑密明珠之称,她的儿女,应当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个张小鲤,生得像个小男孩儿,看来鞑密人很能吹嘘,那么,这阿染琥,必也算不得什么俊朗男子”
她从来出人意表,突然伸手,猛地掀开了张十四头上的帽子。
帽上的黑纱飞舞,像
颤抖的巨大蝶翼,那蝴蝶从他脸上飞速掠过,随着帽子滚落在地上,露出他白皙无暇的面庞,窄窄的脸,高挺的鼻梁这些,毫无疑问昭示着,他的确拥有鞑密血统,但同样也有中原血统。
还有那狭长而清明的双眸,和左眸下犹如墨滴的泪痣。
昭华愣在原地。
一方面,这人确然好看,好看的几乎有些惊心,另一方面,这人看起来,半点不是个傻子。
他的视线扫过场内众人,又看向旁边面色苍白的张小鲤,安抚一般地扬了扬唇,随即起身,果然毫无腿疾。
他先规规矩矩地对着皇帝行了礼,道“草民林善存,参见皇上。此前因同小鲤约好装作不良于行,故而无法行礼,还望皇上与诸位殿下不要见怪。”
一字一句,彬彬有礼,口齿清晰。
张小鲤只觉像是一道雷横空劈在身上,脑中一片纷乱adashadash他是从何时开始不傻的他为何不告诉自己林善存,那又是谁
张小鲤惊骇得不得了,只感觉自己脑子里好似平白多了几根鞭子,噼里啪啦地抽着,一片混乱,但剩余的一丝理智令她清晰地明白,现在张十四aheiahei或者说,林善存的所有举动,都需要她的配合。
张小鲤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压抑住所有的愕然和抽搐的嘴角,她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从林善存那儿飞快地投向自己,要从她的反应中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她是最惊讶的人,却也是最不能表现出任何惊讶的人。
而这些目光中,尤以莫天觉的最为惊讶,他久久地凝视着张小鲤,却只能看到她握紧的拳和垂下的眸子,而这,可以有一千种解答方式。
皇帝盯着林善存许久,才缓缓开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善存娓娓道来“草民家中,从祖上开始,便在衡州泾县做着当铺生意,一直到草民这一代,家中生意愈发地差,父亲便起念要我娶个嫁妆丰厚,家世了得的女子。因我兄长是嫡长子,而我,只是个早已亡故的鞑密妾室所生的庶子但我与同在泾县的小鲤意外相识,两情相悦,不得已,只能私奔。其后,我更中
了奇毒断魂,沦为傻子,是小鲤不离不弃,一直照料我。”
什么衡州泾县当铺,什么两情相悦,私奔
还有,他怎么知道她是泾县人
张小鲤简直绷不住了,与其让这家伙在这里胡编乱造一些很快就会被戳破的谎言,倒不如赶紧放手一搏
昭华果然忍不住开口“满口胡言,你生得这般好看,张小鲤却生得那般粗糙,哪来的两情相悦”
张小鲤“”
重点是这个吗而且,粗糙也能用来形容长相
昭华接着说“何况,即便你们当真是私奔,一个乡野女子,一个落魄当铺的公子,谁会费心费力,对你们使用断魂还有,张小鲤的那个鞑密皇室玉佩,又是怎么回事你继续编”
昭华虽然态度嚣张,但每个不妥的点都精准地
戳中了。
林善存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昭华公主,似有不快“小鲤天真纯洁,可爱而不失坚毅,我与她为何不能两情相悦”
随即,轻轻叹息“我们要私奔,自要盘缠,可我囊中羞涩,只能心一横,从当铺偷些东西,其中,便有那块玉佩。”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几分迟疑,显然话中有假。
三皇子也不由得开口“你说喜欢这个张小鲤,想同她私奔,我倒不觉得有问题。但到这里,也忒假了鞑密皇室玉佩,谁会当暴露行踪后,随时没命,我们鹰卫可是时时刻刻在搜寻他们。”
林善存不语,若有所思地将两手置于腰边,仿佛在叉腰,而后,状若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张小鲤。张小鲤一愣,电光火石之间,竟离奇地明白了林善存的意思
张小鲤若是叉腰,对林善存来说,就是要林善存重重敲打扶手椅,让他表现愤怒,那么,若林善存叉腰,张小鲤自然也该表现愤怒
她要表现什么愤怒
林善存撒这么明显的谎,是不是就是为了让之后的“真话”显得更有可信度
张小鲤也不明白自己所猜测的正确与否,但还是扬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遮遮掩掩的,把一切都告诉他们吧否则我们谁也活不了”
由于不确定,她的嗓音有些发抖,但却阴差阳错显得更加真实。
林善存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拱手“也罢,时至今日,草民不敢有所隐瞒。那日我去当铺偷窃,却遇上了一个浑身是血的鞑密男子,因那天半夜,整条街,只有我那当铺开着门他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见我有鞑密之相,便将我当做可信赖之人,哀求我相帮为他包扎伤口,还给了我五两黄金。”
林善存顿了顿,颇为愧疚地说“我接了黄金,但因恐惧父亲发现我偷了当铺东西,所以拖着他去了后院,并未及时医治他。不料,就因为我这一耽搁,等拖到后院时,他已断了气我便,挖了个坑,将他埋了,把他身上的所有值钱玩意儿都拿走,天一亮就带着小鲤私奔,去了柳县”
二皇子一直安静地听着,此时才淡淡开口“依你之言,那鞑密男子的死,同你丝毫无关,只是你医治得不及时罢了”
林善存眼珠子转了转,还是道“是。”
显然,这答案没人信,大家都会认为,是林善存为了那男子的钱财,索性痛下杀手。
不过,此事暂时无关紧要,故而也没人会追问。
张小鲤已大概明白林善存打的什么主意了,立刻故作惊讶道“还有这么一出你为何不告诉我难怪,后来我们还被追杀”
林善存又颇为赞许地看了一眼张小鲤,随即为难道“我当时也没想明白,我们逃到柳县后,我把东西都给当了,只有那鞑密玉佩,当铺老板说看着奇怪,不好开价,我觉得这玉佩很好看,便想着索性不当了,给小鲤戴着当护身符。谁知那之后开始,我们便频繁被追杀,追杀我们的人,时而会
说中原话,时而却只会说鞑密语。”
张小鲤咬牙道“我武功再高,也敌不过那一波又一波的追杀,偏生善存什么也不告诉我。他们的刀刃还淬了毒,有一回善存受了伤,醒来后便有些痴傻,加上那些追杀的人又都是冲他而来,我便想了个法子,令他以黑纱蒙面,装作不良于行,以此躲开追杀。”
莫天觉不由得说“既是如此,你们应该避锋芒,小心生活,为何当时反要卷入柳县那连环命案之中”
张小鲤道“柳县命案实在是一场意外,我同善存躲躲藏藏生活,总在夜间出行,误打误撞,看到了那县令装神弄鬼。恰好当时杨大人奉命去了柳县,他呃,断案水平不差,但有些想当然,眼见着他要错怪好人,我才推着善存出面,假装推理,实则,是将我们看到的一些情况说出,如此,才令那县令伏法。”
莫天觉思索片刻,说“那为何这次还处心积虑想要进惊鹊门”
张小鲤已越来越平静,说“民女那时不知何人追杀善存,只觉害怕,又觉这些事,恐怕只有大名鼎鼎的惊鹊门可以处理,便想着若能入惊鹊门,方能一边自保一边查出追杀之人只是惊鹊门唯招男子不招女子,我才不得已,用兄妹的身份,令善存成为我的面具,想
破了杨大人的案,好进惊鹊门。”
莫天觉盯着张小鲤,眼中仍是怀疑,张小鲤说到后面,情况已渐渐和真相重合,大差不差,故而也没什么说谎的心虚之感,颇不悦地回看莫天觉。
她这样嚣张,反而令莫天觉有了一些迟疑,猛然间,他想起昨天送张十四离开前,张十四在黑纱之下,仿若轻吻张小鲤的画面。
若是兄妹,自是不可能,若是一对眷侣
始终沉默的皇帝终于轻声开口“莫爱卿思虑周到,不过,此二人的身份,确然与阿染朵、阿染琥无关。”
昭华立刻道“就算无关,这两人满嘴谎话,仍是不可信。以儿臣之见,还是先关起来,派人仔细查证那什么当铺、什么林氏的。”
意料之中。
张小鲤不语,心里盘算着,林善存那些话估计全是假的,只要一查就会露馅,但至少他们争取到了逃跑的时机。
至于这家伙,到底是林善存,还是那个阿染琥,张小鲤根本不愿意去想,而且,想了也没用。
反正,无论如何,等能逃走的时候,她是决计不会带上这个秘密重重的累赘的。
然而林善存却只是轻轻一笑,道“草民与小鲤,自是听诸位随意发落。但若诸位查证,草民所言非虚后,莫大人说过的话可还作数可否令草民入惊鹊门最好是能破个例,让小鲤也入惊鹊门。”
张小鲤一呆,不知道这人的自信是从何而来,她一门心思思索如何保命逃窜,他竟还正儿八经开始同人讨价还价了。
莫天觉也有些意外,下意识看了一眼皇帝,皇帝不语,一脸莫测,莫天觉只好道“这次两位确实帮上了一些忙,但并未真正破了杨彦之案。只怕”
“破了。”林善存嘴角微微扬起,一派笃定,“草民,已知太子殿下作案手法。”
破了杨大人的案,好进惊鹊门。”
莫天觉盯着张小鲤,眼中仍是怀疑,张小鲤说到后面,情况已渐渐和真相重合,大差不差,故而也没什么说谎的心虚之感,颇不悦地回看莫天觉。
她这样嚣张,反而令莫天觉有了一些迟疑,猛然间,他想起昨天送张十四离开前,张十四在黑纱之下,仿若轻吻张小鲤的画面。
若是兄妹,自是不可能,若是一对眷侣
始终沉默的皇帝终于轻声开口“莫爱卿思虑周到,不过,此二人的身份,确然与阿染朵、阿染琥无关。”
昭华立刻道“就算无关,这两人满嘴谎话,仍是不可信。以儿臣之见,还是先关起来,派人仔细查证那什么当铺、什么林氏的。”
意料之中。
张小鲤不语,心里盘算着,林善存那些话估计全是假的,只要一查就会露馅,但至少他们争取到了逃跑的时机。
至于这家伙,到底是林善存,还是那个阿染琥,张小鲤根本不愿意去想,而且,想了也没用。
反正,无论如何,等能逃走的时候,她是决计不会带上这个秘密重重的累赘的。
然而林善存却只是轻轻一笑,道“草民与小鲤,自是听诸位随意发落。但若诸位查证,草民所言非虚后,莫大人说过的话可还作数可否令草民入惊鹊门最好是能破个例,让小鲤也入惊鹊门。”
张小鲤一呆,不知道这人的自信是从何而来,她一门心思思索如何保命逃窜,他竟还正儿八经开始同人讨价还价了。
莫天觉也有些意外,下意识看了一眼皇帝,皇帝不语,一脸莫测,莫天觉只好道“这次两位确实帮上了一些忙,但并未真正破了杨彦之案。只怕”
“破了。”林善存嘴角微微扬起,一派笃定,“草民,已知太子殿下作案手法。”
破了杨大人的案,好进惊鹊门。”
莫天觉盯着张小鲤,眼中仍是怀疑,张小鲤说到后面,情况已渐渐和真相重合,大差不差,故而也没什么说谎的心虚之感,颇不悦地回看莫天觉。
她这样嚣张,反而令莫天觉有了一些迟疑,猛然间,他想起昨天送张十四离开前,张十四在黑纱之下,仿若轻吻张小鲤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