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鼎。”方同俭道,“那种商周时期的青铜大鼎。”对于青铜器,方同俭只能算半个行家,但他对青铜鼎上纂刻的纹饰文字却是精通。从放
置在河滩农场的那只小点的葫芦炉子上他就发现了,炉面和炉内都有隐约的纹路,这些纹路乍看像是泥胚表面没处理光滑留下的,但只要耐心的把它描画下来,就能发现里面是带有某种规律的,那天方同俭蹲在院里看着用树枝划拉出来的花纹越看越着迷,险些给冻透了,还是老宁用脚驱断了才把他叫醒。自那天起,方同俭就对林星火更亲近了三分,尤其知道她父母的职业后,油然而生一股教导之情,弄得老宁在底下劝他“我知道你家学渊源,尤其是那啥古文字上更是独一份。你是一直没寻摸着能入眼的徒弟。刚来那会,我就发现你看着小林写的药方子都走不动道了。但是老方,现在搞这些不合时宜呀”
是呀,不合时宜那日方同俭难得放下高知的那股傲气,把话说透了“老宁,我不像你,我没有兄弟姐妹,更没有儿女旧日亲故即便没有零落四方,但他们各有所长,对我这一摊子不感兴趣我都五十八了,说不定那一日阖上眼就睁不开了,要是师门积累和父祖几代研究都断在我手里,当真是死了也是罪人”
自打那之后,老宁这个倔老头再也没劝说过这事,还拉着方同俭参与进大礼堂的集体劳动中,有他敲边鼓,林星火亲近人里面机灵的那几个已经琢磨出了点意思,更不提林星火了。
以她现在的境界,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皆是寻常,艺多不压身,林星火对这些与云箓、阵法有些相关的知识并不难接受,虽然没有明说,但一老一少相处的甚美。
张主任对方同俭主动搭话还有点不适应,想他也算照拂了这位高级别的知识分子好几年了,但仍旧没聊过一个完整的天,通常都是干巴巴你问我答说几句,这位大才子就琢磨别的事去忘记搭理他了。
“对像鼎”林星火握住兔狲的爪爪拍巴掌,像炼器鼎
诶嘿,这难道是因祸得福林星火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吓了正舒服的靠在热烘烘的藤枕上熨腰的贺庆一跳。
这回林星火是下了血本了,手腕上的本命灵藤都贡献出了一段藤枝,得到了一小撮玄阶灵土,作为黄阶灵土的“眼”添在其中。
更是大胆地以真灵葫芦为基,来炼制葫芦炉被林星火种在堂屋门口的那株葫芦,经过她日日不断的灵气灌注和莲心水滋养,秋日的时候总算结了果,但这稀罕的两个果子显然跟葫芦藤一样难伺候,吞她的“权舆术”跟喝水一样简单,但也只从花生大小长到了巴掌高,碧盈盈的灵气逼人。
兴许是她将同一母葫芦所出的另一颗葫芦籽收为了本命藤,林星火对结出来的两个小葫芦有种直觉感知,这才敢忍痛摘下了一个,炼进了器炉之中
九日九夜不敢停歇分神,炉成那日正好是七四年元日。
林星火赶忙将此事添进了给师祖的信件里,不咸观前传递物品的那颗狐狸松竟然也很给面子的伫立在白雾边缘整整一日未消失,师祖还破天荒地给回了信。
信中开头就很朴实的交代徒孙,让她给开炉炼几块玻璃下月朔日送过来,观里好些个窗户的玻璃都碎了。
林星火默然,忽然想起自家门窗也缺玻璃。
好吧,这年月连修士的需求都是这样朴实无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