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姻缘错 怡米 3866 字 8个月前

风雪未停,另一处灯火通明的巷子里,田氏身披厚厚的裘衣,冻得牙齿打哆嗦,“多年不曾回京,冬日竟是这般严寒。”

自家夫人迷迷糊糊的,何嬷嬷早已习惯。

用家主的话说,夫人白长了一张精明妩媚的脸。

“是啊,这里不比金陵,自然要寒冷些。”

主仆二人提灯夜行,寻找着户部尚书府附近的孩童。

从小孩子嘴里,最可能听得真话,田氏要确认自己女儿过得到底好不好。

后头的车夫擤了擤快要冻住的鼻子,摇曳着黑色披风,隐约可见插在后腰上的一把弯刀。

“夫人,三更天,稚童早已睡下,咱们还是明早再来吧。”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患上健忘,田氏呵气道“皇城无宵禁,又赶上年根,走亲访友,孩子们凑在一起不会早睡的,再等等。”

她急于了解女儿在婆家的真实处境,宁愿在寒风里守株待兔,也不愿回客栈。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没一会儿,一对父子走来,大胖脸儿的稚童跨坐在父亲后颈上,手里拿着糖葫芦。

田氏笑道“咱家滢姐儿也爱吃糖葫芦。”

说着,她走上前,与人打听起来。

哪知,那男子摇摇头,“没听说户部尚书府有姓宁的新妇啊。”

主仆三人“”

男子颔首,越过风中呆立的三人走向巷尾,忽又想到什么,举着儿子折返回来,“在下想起一事,大概是十月上旬那会儿,户部尚书府和永熹伯府同时迎亲,中途出了岔子,娶错了新妇。”

男子一拍大腿,“对了,迎入永熹伯府的新妇姓宁,乃是大同镇总兵唯一的嫡女。”

主仆三人“”

何嬷嬷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捂住脑门,“我的老天啊,还有这种事”

田氏愣了又愣,以为对方在同自己开玩笑,但见对方谦谦有礼,不想是插科打诨之辈,身子一晃,差点晕厥过去,幸被车夫搀扶住。

“夫人”

田氏站定脚跟,抖着嘴皮子抓住男子的衣袖,“敢问,您口中的永熹伯府,是国子监祭酒的府邸吗”

在宫中做尚宫时,从未与这户人家打过交道。

男子大致猜出他们与姓宁的新妇是亲戚,刚要回答,被后颈上坐着的幼子抢了先。

稚童指着伯府的方向,“是姑苏来的卫氏,隔两条街就是啦”

等父子俩走远,车夫看向快要冻成冰雕的田氏,“夫人,咱们是去兴师问罪还是从长计议啊”

田氏倚靠在同样傻眼的何嬷嬷身上,缓了又缓,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最终咬着后牙槽道“从长计议”

还要先探听到女儿过得如何再议

淅淅沥沥的风雪午夜,宁雪滢睡得不踏实。

梦里有大同镇的信差赶至京城。

她身穿一袭素色长裙奔了过去。

是爹爹派人给她送信来了吗是要接她离京吗

拿过书信,她急不可待地拆开,却是血液逆流,整个人怔愣住。

身后,一个跨坐骏马的男子徐徐逼近,意气风发到有些张狂。男子递出手,嘴角裂开莫名的弧度,“雪滢,令尊被刺客毒害身亡,孤已派人前去调查了别难过,来孤身边,孤会替令尊照顾好你。”

爹爹被害她跌坐在地,目光呆滞,无法相信这一事实。

正当太子下马想要抱起她,她瞪圆双眼,嘶吼道别碰我是不是你派去的刺客是不是你毒害了我爹”

太子变了脸色,扫视众侍从,“来人,将她带回东宫,严加看守再让她跑出来,你们提头来见”

看着乌泱乌泱涌来的侍从,她挪蹭着后退,“我不回去”

宁雪滢从梦中惊醒,目光呆滞。

当发觉一只大手探过来时,她立即甩开,惊慌着退向床角,“不要、不要”

漆黑的床帐中,卫湛一把搂过浑身发抖的女子,温声安抚道“是梦,滢儿做噩梦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宁雪滢才后知后觉所见场景是假象。她喘着大气儿缩进男人怀里,渐渐寻回意识。

卫湛一下下拍拂着她的背,“跟为夫说说,梦见什么了嗯”

那声“嗯”格外温柔,哄的意味十足。

宁雪滢借着他温热的胸膛缓释恐惧,“我梦到爹爹被人害死,还梦见一个自称是太子的人坐在马匹上。”

卫湛眉头一紧,迟缓了拍拂的动作,随后又恢复如常,“那人是谁”

“我没有看清,只记得他上扬的嘴角快要咧到耳根,还要拉我回东宫。”

“还有呢”

“没有了,我被吓醒了。”

卫湛静默,前世宁嵩被毒害身亡,刺客非朝廷中人,作案后就消失影踪,让案子成了谜。而宁嵩生前效忠废太子沈陌玉,成为新太子沈懿行的眼中钉,也因此使远嫁的女儿受累,被沈懿行休弃。

之后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便是交易与名利

拥着她躺回床上,卫湛轻叹道“时辰还早,继续睡吧。放心,梦里的场景不会发生。”

是不会再、发、生。

晨光熹微,宁雪滢让人搬来一把新的摇椅,独自坐在缕缕光束中,试图驱散梦境的阴霾。

梦境虚幻,当不得真,但屡次的梦都有关联,就很难不多想了。

梦中除了那个自称太子的人,还有一人是看不到面容的。

那个跪在河边身中数把刀剑的男子。

倏然,秋荷的声音响在耳边,吓得宁雪滢一激灵。

从沉浸的思绪里抽离,她恹恹“嗯”了一声,带着疑问,显然没有听清秋荷的话。

秋荷手中拿着红纸和剪刀,又问了一遍“董妈妈要教奴婢剪窗纸,小姐要不要一起学”

宁雪滢懒洋洋摆摆手,继续浸在杲杲冬阳里,“你们剪着,我等现成的。”

秋荷捂嘴笑,听见窗外传来董妈妈的催促声,拔高嗓子应了一句,蹦蹦跳跳地跑开。

卧房再次陷入宁谧,除了唧唧喳喳的雀鸟声,再无其他,宁雪滢捧着薛老所著的关于针灸的书籍继续研读,无意看到痹症的治疗,不由下了些功夫。

无他,只因府中有一个病例,即便是卫馠的夫君,但在她的眼里也只是一个需要被医治的病患。

当然,肖遇慕患的是旧疾,求诊过诸多名医,仍久治不愈,不是她一个新手能制造奇迹的,但越专研,越多了医者的仁心。

再者,肖遇慕与卫馠不同,性子温厚,还平息了几场她与卫馠之间的小冲突,该被善待。

若能帮上一点点忙也是好的。

医书上对缓解痹症的针灸疗法很详细,文字通俗易懂,她看得认真,一晃到了晌午时分。

饭香扑鼻,夜里的恐慌总算被彻底压了下去。

午膳多了一道清炖羊排,选取的是羊肋条,肥瘦相间,鲜美软烂,甚合宁雪滢的胃口。

青橘为她舀出一碗羊肉汤,笑着解释道“羊肉能开胃健脾,治虚劳寒冷,是世子特意交代厨役做的,大奶奶快尝尝。”

想起夜里闹的别扭和惊醒后被男人揽入怀中感受到的温存,宁雪滢有些迷茫,不知所见的哪一面才是最真实的卫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