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伯爷,已经很晚了。”
卫九没理,跳下车径自走了进去。
灯火通明的小店四四方方,是一家烩面馆。
卫九虽挑食,却钟爱烩面。
守在马车旁的青岑呵出一口白汽,肚子咕噜一声,有了饥饿感。他舔舔唇,继续静立在风中,闻着香气四溢的浓汤,不愿“屈服”。
宁雪滢刚好醒来,闻到香气,二话没说钻出马车,拉着青岑的衣袖往里走。
那人在里面好吃好喝,凭什么苦了他们
一进门,就见店家端着托盘走向卫九那桌。
托盘上不多不少摆放着三大碗烩面。
卫九没有邀请他们,自顾自拿起木筷。
宁雪滢拉着青岑入座,又点了几碟小菜。
品尝一口粗面后,宁雪滢看向店家,“老板哪里人”
店家笑道“开封人氏。”
宁雪滢弯眸,“好吃。”
店家一高兴,多赠送了一屉灌汤包。
卫九抬了抬眼,隔着汤面的热气看向女子的笑靥,复又垂下。
繁华皇城中,一家开在烟火巷里的老店,招待着匆匆路人,为路人照亮一段路,也为食客驱散了冬日的严寒。
三人先后用完餐,饱腹感满满。
宁雪滢用绢帕擦嘴,看向卫九。
卫九懒懒看向青岑。
该结账了。
青岑会意,摸向腰间,脑仁嗡鸣,小声道“出来匆忙,忘记带钱袋了。”
而高门的少爷夫人们,就更没有带钱袋的习惯。
卫九不慌不忙地指向对面的女子,“正好,拿她抵账。”
宁雪滢当即施以颜色,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
反正店里还有其他食客,他若敢还手,明日卫湛打妻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
比起他自己,他更在意卫湛的名声。
黑色锦靴上留下清晰的鞋印,卫九毫不在意地拍掉,起身留下一枚银锭子,默然离开。
青岑按按眉心,想让店家找零,可一想又作罢。
店家一整月的收益也找不开十两的纹银。
“大奶奶,咱们走吧。”
宁雪滢点点头,同样安静离开。
当店家过来收拾碗筷,在食桌上发现一枚银锭子时,吓得一抖,赶忙追出去,却不见了那三个食客。
雪地上多出深深浅浅的两排车辙,延伸至巷尾。
坐回车厢,宁雪滢有意试探,“你对宫城很熟悉都不会迷路吗”
“又想套话”
这人比狐狸还狡猾,实在难以设套,可他似乎知晓卫湛的一切。
宁雪滢只是想探知,他是否能感知到她与卫湛的房事。
若是能感知到,她以后会让卫湛吃素的,实在不行只能和离。
可这种话,她难以直接问出口,还是等机会改问卫湛吧。
卫九不知她想探知什么,但对于她与卫湛的床事,是他唯一感知不到的,只在子夜醒来时,闻到了一股不属于卫湛身上的暖香,猜到了是行房之致。
之后的路上,两人没再开口,回到伯府已是五更天。
宁雪滢直接去往公婆那里请安,随后回到玉照苑,将门上栓,期盼能睡个安稳觉。
好在,日上三竿时,那人都没来搅扰她,不知去了哪里。
换上一身粉裙,她没有用早膳的食欲,依然还有饱腹感。
前半晌无事,她继续温习薛老的手记,却听青橘跑进来禀告,说是世子突发兴致,督促起二公子读书,这会儿正在珍贝苑呢。
闻言,宁雪滢划过纸张,没有在意。
青橘急道“大奶奶还是去看看吧,世子对二公子动手了。”
“纨绔的皮多挨几下不打紧。”相较青橘的急切,宁雪滢淡然到不近人情,“若是我过去,只会给世子递戒尺。”
也许,为庄舒雯培养出一个进士未婚夫,才是还给庄舒雯最好的人情。
卫昊被家人耳提面命,与宁雪滢脱不开关系,可卫昊并不知情。
珍贝苑。
被长兄踢得屁股发肿,卫昊龇牙咧嘴地坐回书桌前,既气又怂,“之前说好了三日的,怎又提前”
卫九坐在一旁,手捧梨汤轻轻吹拂,“二月将至,笨鸟先飞,你连笨鸟都不是,不该更加刻苦”
“
那小弟是什么”
“蠢材。”
卫昊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歪了歪嘴角。
印象里,长兄骂人都是不带脏字的,何时毒舌过
不敢过多忤逆,他捧着书速记起来,嘴里滔滔不绝地念出声,速度之快,惊到了珍贝苑的一众仆人。
卫九单手搭在桌边,指尖敲打的速度随着弟弟的速读慢了下来,嘴角微提,心情很好。
这个胞弟不笨,只是为人疏懒,双亲又对其过于溺爱,被宠坏养歪了。
稍许,珍贝苑的侍女送上攒盒,说是大奶奶派人送过来的,里面摆满蜜饯、果仁以及切好的鲜果。
卫昊诧异于长嫂对他的关心,被这份以德报怨搅弄得心里不是滋味,之前是他不懂事了。
看着五颜六色的美食,卫九没有戳破宁雪滢的小心思。这白脸唱的,还真是恰到好处。
捻起一颗糖霜花生送入口中,“咔嚓”一声咬碎在齿间,卫九点点捧在弟弟手里的书本,纠正了一个字的读音。
卫昊受教,偷觑长兄一眼。
自小长兄就肩负起了嫡长子的使命,鲜少有空闲陪他玩耍,今日的相处虽战战兢兢,却额外收获了难以言说的温情。
当次子读书的事情传遍伯府上下,邓氏拉住丈夫的小臂使劲儿晃了晃,“夫君说得对,雪滢是个宝,连老二都旺。”
卫伯爷好不骄傲地扬扬颏,“是吧为夫看人一向很准的。”
邓氏难得没有反驳丈夫,觉得伯府得了个大便宜。
不知公婆心中所想,宁雪滢仍坐在卧房内研读薛老的手记,之后又拿出薛老珍藏的医书,一页页地翻看,偶然发现两张书页之间夹着一幅画像,纸张泛黄,应是绘制于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