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说我自恋而不自知吗你要是不说,我哪里知道啊”
楚佚舟把她的袖子折上去帮她擦手臂,“程轻轻,老子对你这么好,你可不准醒来把我给忘了”
她刚准备告诉他,像他这么自恋毒舌的男人想忘也挺难的,就感受到有几滴温热的眼泪落在她手臂上。
楚佚舟的头慢慢伏下来,轻轻抵在她的手臂上。
声音越来越哑,也越来越低,“忘了也没关系,你别离开我就行。”
他无声地流泪,泪水都把她的手臂
弄湿了。
终于不忍心他再哭,程叶轻费力地抬起没输液的那只手,凑过去摸了摸楚佚舟微微扎手的头顶,
“别哭了,楚佚舟”
男人的身体在听到她开口,并且叫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明显僵了一瞬,然后诧异地抬起头朝程叶轻脸上望去。
就看到程叶轻神情恹恹地注视着他。
楚佚舟冷掉的心迅速热起来,灼热的视线凝着她苍白的小脸,眼眶更红了,“很疼”
程叶轻眼皮微抬,目光触及他泛红的眼眶和乱糟糟的衬衣。
尽管气弱如丝,也艰难回了句“还行。”
程叶轻看着他脸上明显的泪痕,故意逗他“你哭得好难看啊。”
楚佚舟牵了牵唇角,缓缓说“你好看就行,我不重要。”
说完他迅速放下毛巾,按住床头的呼叫器。
主治医生给程叶轻做检查的时候,楚佚舟就默默守在一旁,安静地候着。
医生嘱咐什么,他都是点头答应,事无巨细地询问。
那么叛逆的性子,竟然也有这样听话顺从的时候。
等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离开,病房里又只剩下她和楚佚舟两个人。
“喝点水。”楚佚舟把吸管递到她唇边。
程叶轻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忽然想到程叶疏,“我哥呢”
“中午刚走,调查车祸的事去了。”
想到昨晚那辆黑色轿车朝她冲过来的场景,程叶轻的呼吸便有几分急促,下意识攥紧了手下的被子,
“谁撞的我”
楚佚舟敏锐注意到她精神上的紧张,轻轻握住她不输液的那只手,声音低沉“醉驾闯红灯的人,伤得很重,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程叶轻心里有了猜测,侧目望向他,“芝加哥那个金融集团吗”
“嗯,八九不离十,前段时间他们跟你哥有利益冲突,”楚佚舟把她的手合在掌心,“你不用怕,有我和你哥在,伤害你的一个都别想好过。”
“这么多年他们还真是锲而不舍,我还怕他们吗”程叶轻抿了抿唇,虚虚捏了下楚佚舟的手心,“我想照镜子。”
“干嘛”
“我脸上也疼,”程叶轻顿了顿,鼓起勇气问从醒来后就不敢问的,“我是不是毁容了”
楚佚舟哼笑,安慰她“毁什么容啊,擦伤,不深,结痂就好了。肯定也不会留疤。”
“之前美成什么样,之后还什么样。”
“那你让我自己看。”她还是不放心。
楚佚舟听她的,把手机相机打开,切换成前置摄像头。
然后弯腰,和程叶轻一起出现在镜头里。
镜头里,男人虽然看起来疲倦又不修边幅,但帅气英俊丝毫不减。
程叶轻额头上围了一圈白色纱布,脸上不施粉黛,气色不好,唇色偏白,看上去虚弱无力,可也是病美人。
看得人忍不住怜爱,心疼。
楚佚舟盯着相机里的女人,勾唇“怎么样没骗你吧。”
“不好看。”程叶轻别过脸,不愿意看见脸色惨白,没有精气神的自己。
一点都不明媚动人,没有鲜艳的色彩。
楚佚舟关了手机,有意哄她开心“没气色都这么好看,养好了你还要怎么好看”
程叶轻知道他是故意在哄她,闭上眼睛不愿意开口。
病房里安静了十几秒。
再睁开时发现楚佚舟还俯身盯着她。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里面的情绪汹涌热烈,让程叶轻都似乎被他的目光烫到。
楚佚舟看了她良久,开口声音很哑很涩“抱一下,能吗”
“”
他假把式一样问了一句,也不管程叶轻怎么回答,直接俯身轻轻拥住了她。
程叶轻不能动,只能任由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
从昨晚得知车祸到现在程叶轻醒来,楚佚舟终于觉得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程叶轻醒了,他也重新活了。
他把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还在后怕“吓死我了还以为你醒来会不认识我了。”
“为什么”
“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楚佚舟又气闷地补了一句,“而且你又不喜欢我,想来我在你心里也没多少分量,真失忆的话我很可能被你遗忘。”
程叶轻嘴唇动了动,想开口缓和气氛却突然感受到落在她头发里的泪。
像是滴入波澜不惊的湖泊,在湖面漾起阵阵涟漪。
她的心似乎也被这几滴泪扰乱,不禁喃喃“你笨蛋啊。”
就算不喜欢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会说忘就忘的。
楚佚舟自嘲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在你的事情上,我确实没聪明过几回。”
住在医院里的第一周。
程叶轻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医生说是侵入性症状,会伴随有痛苦回忆和噩梦。
起初每晚都睡不着,后来楚佚舟握着她的手,感受到身边有人存在,她才能睡着。
睡到半夜,五次有三次又会被噩梦惊醒。
有时梦回那天晚上的车祸现场,有时又囫囵仿佛身处父母遭遇的那场车祸。
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到那种绝望感。
她在睡梦中不安地拉着楚佚舟的大手,或是在梦里细细碎碎地哭着。
楚佚舟守着人时都是浅眠,她一睡得不安稳,他就会起来安抚她的情绪。
可能是先前积压了很多不好的情绪,这一次一并爆发出来,让她每天的情绪都不太稳定。
一连在医院住了两周。
楚佚舟都是基本在医院里办公,鲜少离开她很长时间。
请的护工也只有他真的不能帮忙时,才会出现在病房里照顾程叶轻。
两周后,程叶轻的情绪逐渐
稳定了,晚上做噩梦的次数也减少了。
程叶轻车祸的消息,只有小部分人知道。
尽管有意瞒着长辈,楚母还是得知了程叶轻车祸住院的消息。
当天下午就来医院看望程叶轻,一看到她伤成那样,楚母的眼泪登时就下来了。
程叶轻看到突然出现的楚母,愣了几秒,“阿姨,你怎么来了”
楚母仔细查看程叶轻身上的伤口,“我不来,你们打算瞒着我多久啊”
低头处理文件的楚佚舟循声抬起头,往后靠在椅子上,无奈道“妈,爸不是说帮我保密的吗”
楚佚舟这段时间顾不上楚氏的事情,和楚父说了之后,楚父表面上说他,实则也默许了。
楚母不满地扫了他几眼,“他还敢有事瞒我啊轻轻受这么重的伤,你都不告诉我你在这里能照顾好吗”
“我怎么不能这段时间不是把她照顾得好好的。”
“把你能的你出去,我要和轻轻说会儿话。”楚母把他支出去的意思很明显。
楚佚舟轻嗤“什么话我不能听”
楚母“啧”了一声,刚想赶他,程叶轻就发话了“楚佚舟,我想吃草莓。”
“行。”楚佚舟点头懒声答应,拿上车钥匙出了病房。
楚母在陪护椅上坐下,一脸疼惜“轻轻,让阿姨看看,这两周就瘦了这么多啊。”
程叶轻脸上笑容浅淡,“以后还能养回来。”
“精神看着也不好,是不是有心理阴影呐”楚母摸了摸她的头发。
“嗯晚上做噩梦,”程叶轻说,“不过惊醒的时候,楚佚舟都在。”
听她这么说,楚母才微微展颜,“看来那小子确实做得还不错。”
楚母心疼地叹息“车祸的事我都知道了,国外那帮人是亡命之徒,动了他们的利益,就要反过来咬掉你一块肉。他们想用你来警示叶疏,实在是卑鄙无耻。阿姨已经让楚家在美国的势力都听你哥调遣了,以前我们和你爸妈就合力对付过那股势力,这些年让他们苟延残喘也够了,不再给他们喘
息的机会了。”
“谢谢阿姨,也代我向叔叔道谢。等我出院了去拜访你们。”
楚母眼里泛起泪光“谢什么啊傻孩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跟亲闺女一样。看着你这受伤了,阿姨心里不好受啊。”
“我没事了,您和叔叔都别担心。”程叶轻主动回握楚母的手。
“轻轻,阿姨还欠你一声对不起,佚屿在你生日上闹的,让你本该高兴的日子还受了委屈。我竟没意识到佚屿还有那样的心思,走了歪路,我们做长辈的也有着责任。”
“你在休息室做的都没有错,我们没有必要为了维持体面,容忍别人的恶语相对,暗地里要反击,明面上也要直接回击,你做得对,阿姨支持你。”
程叶轻没想到楚母会这样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你做得对。
“不喜欢的人就不要联系,不喜欢
的事就不要做了。把你的时间花在值得的人和事上,自己一个人也能养出很好的花。
程叶轻觉得眼眶发热,轻轻点了几下头“嗯。”
楚母动作温柔地环抱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轻啊,你不必追求别的太阳,我们轻轻自己就是个小太阳。”
曾经她对楚母说过的少女心事,楚母还记得。
程叶轻回抱楚母,声音哽咽“谢谢阿姨,你还记得我以前说的话啊。”
“当然啦,你小时候那么大点,跑过来跟我说的话,我都还记得呢。”楚母笑着说。
程叶轻也跟着笑起来。
程叶疏出国前来了一趟医院,打电话让楚佚舟到路边来拿东西。
楚佚舟单手拎着刚买的各种水果,看上去心情不错。
程叶疏从车上下来,“轻轻要吃”
“嗯,跟我妈说话呢,把我支出来了。”
程叶疏轻笑一声,弯腰从车里把专柜的袋子拿出来,“这是轻轻那天晚上去sk拿的,我这段时间太忙,都忘了这个东西了。你帮我交给她,看她怎么安排。”
楚佚舟视线偏移,定格在十分眼熟的o上,眼神一凛。
瞬间想起这是去年程叶轻给楚佚屿定制西服的那家店。
原本还漫不经心的神情顿时冷下来,不羁散漫的笑容也僵在唇角。
“她那天晚上出去就为了拿这个”
程叶疏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微微颔首,“嗯,轻轻说是已经迟了,急着要,估计是准备送人的。”
“送人”楚佚舟冷嗤。
他不可抑制地联想到曾经程叶轻定制送给楚佚屿的那件白色西服。
程叶疏低头看了看时间,拉开后车门坐进去,“我晚上飞美国,现在得走了,我出国的这段时间轻轻就拜托你了。”
楚佚舟接过袋子后就一言不发盯着,对程叶疏的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走了。”程叶疏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叶疏的车开走后,楚佚舟提着袋子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半晌,他看着手上的西装定制袋自嘲般笑了笑。
他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想起曾经他多次求程叶轻给他也定制一件西装,可是她都不肯答应。
这几年,她只亲自给楚佚屿设计定制过西装。
那么,这件又是定制给楚佚屿的吗
不可能吧。
楚佚舟朝包装袋里瞥了一眼,眼尖地注意到袋子最角落里有一张贺卡。
他的手犹豫了很久,最终心里的嫉妒与酸涩占据高位。
他心一横,取出里面那张贺卡,唇线紧抿,翻开对折的贺卡。
在看到贺卡里打印的内容时,心里本就不多的希望霎时幻灭。
贺卡上赫然印着“tocyycky”
楚佚舟一瞬不瞬盯着贺卡上“cyy”这三个
字母,不知道看了多久,才嘲弄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