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安好脾气地摇头“怎么会”
两人一前一后往竹筏的方向走去,走的过程中,商淮又说“和巫山合作的阴官有不少,但这次救你是陆屿然的意思,族中并不知情,只能临时拉我过来凑合。”
温禾安想也是这样。
巫山到现在没派人来杀她都算仁慈了,怎么可能救她。
这样一对比,陆屿然当真显得无比善良。
一出结界,温禾安差点被迎面而来的飓风吹跑,这个时候,修士与凡人之间身体的差别就格外明显。她在原地稳了稳,借力一股劲踩上竹筏,因为海面晃动得厉害,以至于她一度觉得自己一脚一边,踩进了下陷程度不一的沼泽泥泞中。
商淮最后上来,他是阴官,在自己的竹筏上最为自如,轻盈得像抹烟。
竹筏接上所有人之后,朝着归墟相反的方向浮去,商淮手中握着根长长的竹节撑杆,颜色青翠欲滴,轻轻松松往海面一拨,竹筏就插上了翅膀一样,载着他们往深海中前进一大截。
与此同时,竹筏范围内好像有个透明的罩子,将他们都罩住,将海面上惊心动魄的动静隔绝在外。
竹筏上却依旧死寂一片。
巫山的人太有规矩,陆屿然不说话,就没人吭声。
温禾安自觉缀在竹筏最后一角,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她才淡了笑,拧起眉头自己想事情。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也太杂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多久,就回神了。
他们脚下踩着的竹筏速度慢了下来。
同时察觉到的还有陆屿然,他看向商淮,问“怎么回事”
商淮当然是最先发现不对劲的,因为自己手里的撑杆突然撑不下去了。
他起先还觉得是自己太紧张了产生的错觉,不信邪,紧接着又往海面连着划拉了几下,这次撑杆被搅住的感觉更明显了。
商淮脑门上开始冒汗了。
“海底有东西缠上来了”话音落下,竹筏彻底被巨力扯住,开始在海面上打转,罩住竹筏的透明结界罩也出了问题,它开始明灭不定地闪烁,不稳定得像是要随时炸开的琉璃瓶。
阴官的灵罩一灭,竹筏立刻就会失去在海面平安行驶的资格,溺海会将他们认成闯入者,不可预知的危险都将蜂拥而至。
见状,温禾安越过几名画仙,疾步上前,走到陆屿然身边,低声说“他没适应过来,用了自身的灵力。”
这是大部分才入门的阴官都会犯的错误。
阴官摆渡,用的不是灵力,而是另一种由灵力转换而成的力量,阴官内部将它命名为“匿”,与溺同音。正是这种力量,才能护人在瞬息万变的溺海纵横通行。
有时候,阴官因为紧张,或是长久不摆渡,技艺生疏的情况下,会不自觉地用上灵力。
哪怕只是无意间泄露出来的一点,也会造成大麻烦。
这意味着他们脚下的竹筏会尽数虚化溃散,需要阴官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凝聚,而在这期间,竹筏上的所有人都会陷入溺海的攻击中。
她话中的意思,陆屿然自然也明白。
他目光似刀锋,透过黯淡虚浮下来的结界看向四周怒涌的海面,问商淮“需要多久”
说话间,商淮脸上终于没有笑容了,竹筏底下的起伏越来越大,耳边出现了高低不一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他太阳穴止不住跳动,手背上青筋迭起,在越来越明显的海浪拍打声中扭头喊着回“一刻钟、给我一刻钟”
重新凝实竹筏,以他如今的水平,一刻钟都算勉强的。
几名画仙训练有素,周身浸染光晕,随时准备对抗溺海中的东西,商淮手忙脚乱地到处补救,陆屿然岿然不动。
作为竹筏上唯一的凡人,温禾安不得已随着脚下的起伏颠簸不断调整落脚的位置,时不时无奈地摆个金鸡独立,看看天,又看看海面,在心里无声叹气。
她说什么来着。
她的运气是真的很不好。
没过一会,竹筏上的匿气被那一缕灵气搅得乌烟
瘴气,像个生气的瓦罐,溃败着裂开,下一刻,船上的人被怒涌的海浪高高拍起。
肃风扑面,风啸顷刻间直抵。
他们并没有沉入海底,在被抛下的时候被一层充斥着弹力的巨网兜住,温禾安迅速爬起来,在黑漆漆的环境中用手摸了摸代替竹筏垫在脚下的东西。
是灵力交织成的网,铺得很细密,摸着很像两张渔网交叠起来,横在先前竹筏的位置,给他们充当一个落脚地。
如此简单直接,无疑是陆屿然的手笔。
她视觉受限,但听觉更为敏锐,近到自己的心跳,远到浪潮声中一阵阵细微的,翅膀摩擦的声音都异常清晰。
那种摩擦声像刀刃锯木头,闷闷的无孔不入。
她听了一会,很快意识到海里有什么东西成群结队地出来了。
温禾安摸出银针和匕首,放手里捏着。
她的身边,巫山的三位画仙全都动了,画仙和巫医一样,是巫山独有的脉系,出手时星光灿灿。
借着这点光,温禾安纸终于看清了发出那种振翅声响的真面目。
那是一种模样奇特的鱼,它们通体呈现深邃的幽蓝色,嘴是鱼的样子,不大,可长了两排齐整整交错相互的牙齿,血淋淋挂着肉丝,鱼腹处生了一双透明的翅膀,不间歇地发出“嗡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