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依旧蒙着眼的白言,他嘴里咬着包子,断掉的右手被绷带缠起挂在胸前,含糊不清地说“之前打斗的时候
,我是不是说了你很有趣的那种话”
楚修宴“我不喜欢男人。”
白言自顾自道“自从眼睛瞎了以后,我就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说血晶能量。”
楚修宴微顿。
“倘若把人类看作水桶,那么没
有遭受污染的普通人就像是完好无损的水桶,外界的血晶能量根本无法入侵水桶内部。那么受到污染的人类呢,就好比是破了大洞的水桶,里面的水源源不断地流出,外界的血晶能量源源不断地侵占水桶内的剩余空间,直到平衡这就是异人。而你”
他笑了笑,嘴角的弧度显得有些怪异,“你是叫云焰对吧你的体内没有水,全是血晶能量。这意味着你应该是一座死亡血晶,无法移动,无法思考,更无法用这种可怕的眼神看我。”
楚修宴停下脚步,望着他说“你的左手也想被折断吗”
白言失笑“别,我还想自己吃饭不过说起来,有件事想让你知道一下。”
楚修宴直接捂住耳朵疯狂摇头,嘴里喊道“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白言的声音还是传进了他的耳内。
“张淳曾是屠杀了数千人的罪人,他必须死。”
楚修宴敲响了张淳的房门,屋里隐隐约约响起咳嗽声。
“抱歉,我有些累,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大叔,我带了早饭。”楚修宴顿了顿,说“好像也可能是午饭。”
屋内响起微弱的笑声,“谢了,放门口吧。还有,帮我看着点裘维就是那个看起来很帅气的幸存者小队队长。”
“他是坏人吗”
“不是,只是可能会发脾气,他生起气来很可怕,我担心会引起村民的恐惧”
楚修宴“好吧,那我去盯着点。饭放门口了,大叔记得吃。”
屋内隐隐约约响起沉闷的咳嗽,“好。”
少年直直站在门口,许久没有离开,那扇门也始终紧紧关着,仿佛隔绝了一切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楚修宴放下早已凉透的食物,转身冲了出去,找到幸存者小队的驻扎地,迎面就朝某个正笑眯眯溜达消食的蒙眼青年伸拳揍过去。
“就是因为你我现在才会这么烦躁啊啊啊啊”
白言“哎等等饭后不宜剧烈运动啊”
没有时间了。
看着窗外渐渐昏暗的天空,张淳缓缓从墙角站起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出现,落在体表的血红色晶体纷纷落下,在地面发出清脆冰凉的声响。
听到这个声音,他的身体微微僵硬,随后地面翻动,将那些血晶吞入地下。
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被碎发遮挡,然而此时在昏暗的环境里,却隐隐散发出异样的红芒。
头重脚轻,呼吸刺痛,血液流淌带来数不尽的寒冷。
张淳清楚地明白要如何缓解这种痛苦与寒冷,但他不可能受制于本能。
天亮之前,他要么死,要么离开。
倘若让曾经的同伴再一次将刀尖对准他,不是显得他多么无能吗
后山深处有一座多年前早已准备好的坟墓。
夜色里,他拖着沉重的身体,缓慢往后山走去。
月光落下,狰狞恐怖的血晶早已覆盖体表,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移动着的巨型血晶体,隐约间好似还能看到人影,像极了渺小的虫子在琥珀中挣扎喘息。
某间房屋背后的暗处,蒙眼青年沉默地站在那里,指尖跃动着金芒,好似在把玩,却骤然间一把攥紧了拳,璀璨的光芒破碎。
幸存者小队驻扎地,裘维深夜不眠,坐于桌前,记录报告的纸面空白一片。
村长家屋顶,早已爬熟练的崔止永一边咳嗽,一边掏出小黄书看,只是这会血是从喉咙里冒出来的。
还有很多藏在这村里角落的人,他们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隐隐察觉到不安,望向窗口,好似在目送谁的离去。
这时,一阵夜风袭过,吹起了一片灰雾。
出现在村尾通往后山那条路上的黑发少年没有转身,直直望向漆黑的森林,冲着隐藏在村里暗处的那几人,放出狠话。
“如果大叔死了,我就杀光你们,全送去给他陪葬。”
墙后的白言愣住“嗯”
正在艰难下笔写报告的裘维差点戳破了纸面“啊”
屋顶的崔止永差点摔下来,“关我屁事啊”
后山,乌云遮蔽月光,落下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茂盛的树冠遮挡,在极为昏暗的环境,甚至连脚下的路也看不清。
一道漆黑的身影扶着树干,缓慢往山顶走去,突然他身体一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叹息。
“你不该跟过来的。”
隔了几米外的树上出现黑发少年的身影。
楚修宴嘴里咬着肉串,含糊道“哎难道是肉香暴露了我的踪迹吗大叔你吃不吃肉串我这里还有一根没咬过的。”
张淳无奈看他,没有被转移话题
,仔仔细细给人讲道理“异能者是能被污染的,遭到污染后只有两种下场,一是理智崩溃,人性丧失,成为彻头彻尾的异人。二是变成一座血晶,无法移动,没有思考,成为一片区域里导致血晶浓度上升引起众多异兽异人疯抢的死亡血晶。”
楚修宴咬着肉串的动作微微一僵。
张淳低着头,神色晦涩道“抱歉,我不能再坚持下去了。我当初既不想成为异人,也不想成为一块没有思想的石头,所以坚持到最后反而害死了很多人。”
坐在树上的少年又咬下了一口肉,垂眸往下看去,腮帮子鼓鼓的。
树下的张淳看不见少年的表情,依旧在说着那些过往,看似冷静的话语下是数不尽的痛苦,“我的同伴,朋友,他们的同伴和朋友,还有很多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我以为我能控制住自己,可当我醒来,周围已是一片地狱。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清醒的,实力也下降了很多,一路逃跑,躲进了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以为只要我救的人越多,心底的罪孽感是不是就能下降抱歉,说了些不好的话。”
声音戛然而止。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
楚修宴正好把肉全部吃完,木签随手插进了树木里,而后轻轻落地,站在张淳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叔,你还好吗”
张淳“请让我死吧。”
风声一静。
系统迟疑地开口宿主
楚修宴慢了半拍才回应啊,原来如此,大叔曾经有过深度污染差点成为异人的经历,理智崩溃,意识混乱,失手害死了数千人。所以想救人赎罪,但是现在大叔身上又一次出现了异化的趋势害怕会给周围人带去灾难,所以才想一个人逃跑,一个人去死吗自毁欲唔,以感情为纽带的亲近关系,会让大叔感到压力和害怕吗
他沉默半晌,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哦。”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发少年往前大步走去,迅速出手掐住张淳的脖子,把人重重往后按在树上,地面掀起大片浓烟,用力之大,张淳背后的树木隐隐发出嘎吱的断裂声。
“你”剧烈的窒息感让张淳反射性地抓住少年的手,却在挣扎前犹豫了。
而楚修宴依旧是那副灿烂到陌生的笑容,那双眼直视着张淳,嘴里说着“本来还想说大叔是人类还是异人都没关系,大叔是人类,我就是人类;大叔是异人,那我也就成为异人。如果大叔想逃,我就帮你逃,以后可以一起去旅游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既然大叔想去死,我也不会干涉你的选择。所以,就由我亲自动手,满足你的意愿。”
不对劲。
看着少年异常的反应,张淳脑海中突然出现这个念头。
楚修宴还在继续说话,面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也越来越陌生,“刚才偷偷跟过来的时候,和村里的大家说好了。大叔死去的第一周,我会送村里的人去见你。大叔死去的第一年,我会那个基地叫什么来着啊,废墟都市嘛,我会杀光那座城市里的所有人给你陪葬。大叔死去的第十年,我会不计一切代价,杀死这片大地上任何一个人类。如何盛大的葬礼。”
张淳猩红色的瞳孔剧烈紧缩,极致的不敢置信下,头脑一片空白,脱口而出“你疯了吗”
遮蔽月光的乌云散去,凉凉的月光落下,照亮了少年那张虽是笑着的却无一丝暖意的脸庞,以及那双越发冰冷的猩红色眼睛。
他看上去极为清醒,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味,眼里也全无先前的单纯清澈,有的只是极致的残忍与暴戾。
猛然间,像是被恐怖怪物注视的心悸感油然而生,张淳头皮发麻,冷汗直冒,身体本能意图反击,却被大脑死死按住那股冲动。
他想说话,但掐在脖子上的那只手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甚至越来越重,几乎喘不过气。
而少年还在不知死活地笑,“我们第一天认识的时候,大叔你应该对我有个模糊的了解吧倘若这会才说真正看清我的话,就太伤人了。随随便便把人捡回来,又随随便便把人抛弃我可是会咬人的。嗷呜”
装模作样地嗷了一声后,楚修宴猛地笑了一声,身影迅速消失在原地,转眼出现在两米开外,在他身前,是一排闪烁着幽光的土刺。
“哦呀,是不打算死了吗大叔。”
张淳一边咳嗽,一边捏断地上的土刺,冲着楚修宴就甩过去,脑海中闪过各种思绪,又被他全部压下,愤怒喊道“你他妈的是从哪里学到的这种话这么扭曲的思想还搞什么盛大的葬礼我让你盛大”
楚修宴没有躲避,飞来的土刺直接射穿了他的胸膛,让张淳瞳孔紧缩,“为什么不躲开”
黑发少年缓缓拔出胸口的土刺,微微用力,手中的土刺瞬间被捏碎,脸上的笑容越发疯狂而愉悦。
他说“我思考了白言的话,既然你体内的血晶能量越来越多,几乎要将你撑爆,那干脆全部使出来吧。”
楚修宴握紧拳头,冲着张淳的脸就砸过去,脸上的笑容渐淡,终于说出一句发自真心的话。
“我早就想说了大叔,你比我弱啊”
所以,再坚持一下也没关系。我比你强,我能阻止你带来的灾祸。
轰
瞬间,地动山摇,鸟雀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