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蘅的眼神跟了片刻,就被苏漪拽着出了万花楼,离那是非之地远去。
虽说离开得匆忙没能找柳今言道别,但纪云蘅的心情并未受影响,她坐在马车中时,仍不肯将花篮撒手。
花篮里还剩了些花瓣,放了柳今言给她的荷包和那些甜食,还有一对珠花耳环,那是柳今言给她的生辰贺礼。
她说时间门匆忙,没准备别的东西,手上只有一对耳饰能送出。
但对于纪云蘅来说,收到礼物就足以让她开心,而不在乎是什么样的礼物。
马车行往北城区,道路逐渐宽敞。
北城区是泠州最为富裕之地,大多达官贵人都居住在此地,是以这里的道路都修得比别的城区要宽广,单是中间门的车道就并列两条。
路边也没有拥挤叫卖的摊贩,隔一段距离就有三四个侍卫结成队巡逻,保证街上的治安。
纪云蘅将下巴搁在车窗处,马车行路时的颠簸将她的脑袋颠得乱晃,她只觉有趣。
“姨母,我们为何要来北城”
苏漪卖了个关子,“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纪云蘅就不再询问,静静地等着,马车行驶两刻钟,才缓缓停下来。
纪云蘅提着裙摆下了马车,就看见面前是一座宅子。
两扇门像是刚刷上的朱漆,崭新亮丽,黄铜的门环折射着阳光。门前无阶,两边摆着石鼓,洁白的石墙往两边延伸。
脚步声落在纪云蘅的身边,她转头询问苏漪,“姨母,这是你的新宅子吗”
“是给你的生辰礼。”苏漪笑眯眯道。
纪云蘅怎么也没想到苏漪会送她一座宅子。
北城区的宅子昂贵得吓人,可谓寸金寸土,且寻常人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
苏漪到底也是做了二十多年的老板娘,在泠州的人脉不少,又几乎倾尽了前半生所有的积蓄,才买了这样一座房子。
她道“这块地我早就看好了,本来是想在你及笄那年送你的,只可惜那年我还没有能力在北城区购宅,迟了三年才给你。”
纪云蘅满脸迷茫,看着面前
的房屋久久反应不过来。
她不知道买这样一座房子要花多少钱,但一定极为昂贵,第一反应便是不想苏姨母破费。
可这些年苏漪给她的东西,从没有让她拒收的道理。
她给了纪云蘅很多,却还是觉得不够。
“佑佑,你看那。”苏漪揽着她的肩,带着她转过身来,朝着斜对面一指。
隔着街道,约莫往东十数丈之远,纪云蘅看见一座破旧的宅门。
门上的漆掉得满是斑驳,贴在上面的封条也褪了颜色,层层锁链挂着,显然是一座废弃了很多年的宅子。
陈旧,颓败,莫名让人感觉孤寂。
纪云蘅看着那宅子,脑中隐隐闪过什么。
记忆中好像有那么一点熟悉,但时间门太久远了,纪云蘅再回忆时,什么画面都抓不住。
纪云蘅怔怔地看着,许久才出声问“那是什么地方”
苏漪却没有回答,而是抚摸了一把纪云蘅的头,仿佛她的目的就只是让纪云蘅看一看那荒废的老宅子而已。
苏漪将她带进去逛了一圈,宅子是旧的,但里面的东西和建筑都被翻新过,二进落的结构,前堂和后院都不算特别大,但若是让纪云蘅一个人居住反倒显得空荡。
地契与钥匙等东西都摆在正堂的桌子上,由苏漪亲手交给了纪云蘅。
十八岁生辰这日,苏漪倾尽家产,让纪云蘅在泠州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座宅子。
正午吃过饭之后,纪云蘅就回了小院。
今日收获颇丰,她将那些礼物都好好地收进盒子中,藏在了自己认为的,绝对隐蔽的地方床榻下面挖的洞里。
下午的时间门,她将衣裳洗了洗挂去后院晾晒,坐在院中逗小狗玩,又看了会儿书,日头开始朝西边落下。
今日六菊送的晚饭比平日晚了足足一个时辰,纪云蘅饿得肚子咕咕叫,还以为今晚没得吃时,六菊前来敲门。
她赶忙跑去开门,就见六菊慌慌张张地往里进,用肩膀将门给抵住,道“大姑娘,快吃吧,这是奴婢从后厨找来的,虽说不算好,但能填饱肚子。”
纪云蘅掀开盖子一看,果然菜色要比之前差许多,且像是中午剩下的。
她将食盒接过来,见她面色凝重,问道“怎么了”
六菊朝外张望了几眼,这才小声道“出大事了,二公子被抓了起来,如今关在狱中呢。”
纪云蘅惊讶地睁大眼睛,顿时也觉得不饿了,拉着六菊细问,“因为何事,什么时候被抓的”
“未时那会儿传来的消息,老爷听了后立马就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夫人和三姑娘一直哭呢,宅中现在乱得很,后厨就没开伙。”六菊压着声音,又道“奴婢听外出才买的家丁说,好像是二公子在万花楼里与人争抢游阳舞姬,与人大打出手,闹到了太孙殿下的面前,这才让人给抓了起来。”
纪云蘅的思绪瞬间门给串上了,原来在万花楼闹事的人,正是纪远。
她道“可是皇太孙不是与纪远来往亲近吗为何会将他抓起来”
“大姑娘有所不知啊,前些日子太孙殿下说了来宅中做客却没来之后,就与二公子疏远了,这才好不容易又将二公子喊过去一同赏舞,却没想到他闹了这样大的事。”六菊啧啧叹息,碎碎念道“定是喝多了,这酒就是穿肠的毒药,喝多了一定会出事”
纪云蘅连道三声原来如此,“那什么时候会将他放出来”
“没个准,老爷已经出去许久了,应当是走动关系,捞人去了。”六菊也不敢多说,草草将消息传递给纪云蘅之后,便匆忙告退。
纪云蘅关上了院门,拿着食盒回了房中去。
日落之后,天很快就暗了下来,纪家的前堂后院都点了灯。
唯有纪云蘅的小院是暗着的。
她抱着小狗坐在院中,黑暗里,月亮就尤其显眼。
洁白的月牙悬挂于夜幕之中,纪云蘅仰头看着,保持一个姿势许久未动。
许君赫穿成小狗的时候,就立马感觉到自己正被纪云蘅抱着。她喜欢把小狗放在双腿上,然后揉捏小狗两只肉乎乎的前爪。
小狗的鼻子比人类要灵敏,这样近的距离,许君赫闻见纪云蘅身上散发出来的皂角香气,气味中有一丝甜,还冒着水汽,显然是刚洗完没多久。
他顿觉不适,扑腾了两下爪子,要从她怀中出来。
纪云蘅就掐着小狗的两只前爪,将小狗翻过来,去挠小狗的肚子。
从未有人对许君赫做出如此亲昵又僭越的举动,他只感觉纪云蘅的指腹柔软,在他的腹部上挠的地方留下的触感又轻又痒,使得他全身汗毛战栗。
于是小狗蓬松的毛发在瞬间门炸开一样,龇着牙冲纪云蘅叫,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汪汪汪”
纪云蘅已经不再害怕小狗冲她凶叫,咯咯地笑出声,顺手将小狗放在地上。
许君赫一个蹬步立马蹿远,狠狠瞪着纪云蘅。
半湿的乌黑
长发散在身上,纪云蘅披了一身月华,脸颊更显得白嫩无瑕,如玉一样美。
她的心情像是很好,两手托着脸蛋,摇头晃脑,墨染的眼眸映了光,“学学,你知道乐极生悲是何意吗”
她经常这样跟小狗对话,许君赫已经习惯,并未理会,而是用力甩着身上的毛,将身体的那种怪异感觉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