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旗笑着将她往里迎,“苏老板说笑,你能来就是杜某有面子,还带什么礼。”
两句客套话说过后,苏漪假意张望了一下,问道“怎么没见
令郎随你一起迎客我家孩子听闻他学识渊博,才情出众,特带了些小礼来结交呢。”
杜旗将视线落在纪云蘅的身上,先前也听自家夫人提起过苏漪的心思,自明白她言下之意,便道“他先前在京城的同窗正巧来了泠州,正招待着,我让下人带着小姑娘去找他。”
苏漪拍了拍纪云蘅的肩头,笑说“去吧,我去前堂与人打招呼,若有什么事直接找我便是。”
纪云蘅点头应是,挎着小花篮跟着杜家的下人离去。
山庄里到处都是人,占地极其宽广,内里有数个小园子组成。
纪云蘅在下人的带领下行了半刻钟,来到一处叫做“东风”的园子,进去一瞧,男男女女的还真不少。
这园子里种了许多梅花,正开得漂亮,花树下有不少年轻人两两聚在一起闲聊。
当中有个八角亭,亭中坐了许多人,好似正在吟诗作对,热闹得不行。
纪云蘅样貌出众,自进了园子开始就有不少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却因她从未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没人清楚她的来历,都暗中打量着。
下人让她在亭边候着,说是去请少爷。
纪云蘅盯着亭子瞧,就见下人走进去停在一人的边上弯腰说了什么,而后那人回过头来,朝纪云蘅看了一眼。
果真很瘦。
纪云蘅的第一念头便是这。
他站起来时身量显得也高,如此就更衬得他干瘦了,衣裳不知穿了几层,身子大头小。
他的颧骨高高凸起,脸颊几乎没肉,因此下巴就显得很长。
纪云蘅想,确实很像猴子,良学说得没错。
杜岩此前没听过,更没见过纪云蘅。他在京求学多年,虽仕途之路不顺,但此番出身和学识,便是在京城也有不少姑娘追捧。
只是杜岩先前一门心思科考,无成家的想法,枕边的女子便都是露水姻缘,在身边留了一阵就送走,如此回到泠州来也是身边干净,无妾室通房的好男人。
自他回来,上门说亲的媒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杜岩也早已习惯。
今日与同窗叙旧,若是换了别人来寻他就推了,只是转头一眼看见纪云蘅模样生得漂亮,站在光下极其惹眼,这才起身出了亭子。
走到纪云蘅面前,他躬身行礼,笑着道“纪姑娘,早前就有所耳闻你秀外慧中,只是一直没机会登门拜访,没想到今日纪姑娘倒给了我这个机会,难不成使我们心有灵犀”
任谁听都是随口的客套话,纪云蘅却问“你在哪里听说的”
杜岩愣了一下,脑子一转,很快就答道“先前你及笄宴,家父去送了贺礼,回来之后与我说的。”
“那不是我。”纪云蘅道“你说的是我父亲继室的女儿。”
杜岩顿时有些尴尬,讪笑两声,又道“原来如此,不过既然都是出自纪家,想来姐妹之间也相差无几。”
纪云蘅眨着迷茫的眼睛,好奇地问“那这么说,你的那些弟弟妹妹,也跟你一样瘦了”
“这”杜岩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他长得瘦一直被诟病,去京城求学的时候,难免会与当地的官家子弟闹些冲突矛盾,经常有人在背后嘲笑他长得像猴子。
因此他很是痛恨别人说他瘦,或者在他面前提起猴子。
“姑娘说笑了。”杜岩僵硬道。
“我没说笑。”纪云蘅嘟囔一句,随后将手中的小花篮递出,“这是送给你的,我朋友说让我来见你时带上这个,你一定会开心。”
杜岩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笑着将小花篮接下,打开一看里面竟是黄澄澄的香蕉。
他眼睛一瞪,“你”
纪云蘅认真看着他的表情,觉得那不像是开心的样子,问道“你不喜欢吃香蕉吗”
杜岩彻底没了好脸色,将篮子又塞给她,只道“我还有人要招待,姑娘自便吧。”
纪云蘅见他拂袖离去,竹竿似的腿迈得很快,马上又回了亭中,不知说了什么,亭中有几人转头看纪云蘅,随后爆发出一阵笑声,带着浓浓的嘲笑意味。
那几人说什么纪云蘅没听清楚,却后知后觉杜家嫡子并不喜欢吃香蕉。
“良学骗我。”纪云蘅抱着小花篮,转头离去,嘟囔道“可恶。”
“阿嚏”
许君赫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眼眸浮上一层水润。
“少爷。”殷琅手里抱着一件貂绒外袍,“披上吧,泠州的冬日寒冷,仔细冻凉。”
许君赫不耐烦地晃了下头拒绝,一开口,语气满是不悦,“还没问清楚吗前面因为什么事堵着路”
他正坐在一家野外的客栈里,大堂处坐满了人,俱是吵闹的声音。
回京个月,将泠州的贪污案处理干净后他才再次来到泠州,走官道通畅但还要绕路,多走个几日,于是许君赫就选择了小路。
却不想这山路走到此处,竟然给堵上了,路上全是人,愣是往前走不了一步,皆在寒风里等着。
临近腊月年底,归乡过年之人数不胜数,这样一堵队伍便越来越长,就连许君赫也过不去,这才停下来派人前去看看情况。
在许君赫烦得要掀桌子时,贺尧这才进了客栈,来到许君赫的面前低头道“回少爷,属下方才去打听清楚了,说是杜员外在山上为父亲大办寿宴,请来了不少人贺寿,杜家就让人将前面的山路给封了。”
许君赫气得用力拍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大堂之中静了不少,转头看来。
“这杜员外好大的官威,给父亲过寿连路都敢封怎么这条路还是姓杜的不成”他怒道。
“这位公子瞧着不是泠州人。”有人喝着热酒,笑着攀谈。
许君赫偏头瞥一眼,应道“不错,我今日刚到此地,准备去泠州过年。”
“那你可是有所不知。”那人道“这泠州的富豪啊,多半都是举着行善积德的旗子,私底下做着欺男霸女的勾当,这占山路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杜员外早年曾强占民女,逼死了一家七口人,后来办了几场散财宴,放粮施粥,就又成了大家口中的大善人呢。”
许君赫道“若是他这宴会办个几天,这些人难道都要在寒风里等上个几日谁家若是有个急病求医,或是干粮没带够,死在路上了该如何”
“状告无门啊。”那人叹道“撞上这么个时候进泠州,也算是咱们倒霉。”
许君赫冷笑,“要我说,该是我走运才对。”
“此言怎讲”
“撞上杜员外给父亲贺寿散财,我也该上山祝贺两句才是,说不定还能讨得些银两。”
许君赫起身,双臂微展,殷琅就上前给他披上了外袍,就听他道“走吧,上山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