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回思绪,行至皇帝龙榻前“容铮已经离宫。徽州的事儿臣会令人前去善后。还请父皇暂且息怒,以龙体为重。”
“也罢。”皇帝竭力敛下怒意“就当朕多养了个酒囊饭袋。往后任何政事,皆不用他来上心。”
他说罢便也不在此事上多言,而是又问容隐“昨日是你的大婚。今日怎么不见太子妃过来面圣”
容隐答道“她此刻正在凤仪殿请安。若是父皇想见她,儿臣此刻便令人前去通传。”
“不必了。”皇帝疲惫阖眼“既然嫁入天家,便有的是相见的时候。”
他抬手让德瑞将徽州的卷宗转交给容隐“徽州的事,你自行处置。不必再来向朕禀报。”
“儿臣知晓。”容隐接过递来的卷宗。
溅落在地面的汤药与碎瓷被宫人们悄然清理。
皇帝久病精神不济,仅是询问了几桩此前交给容隐的事务,便让德瑞送他出去。
“殿下请。”
德瑞奉命送容隐至乾坤殿外。
待太子离开后,他仍旧是面色如常地往帝王身边回返,但心中却不免有些唏嘘。
太子殿下十五监国,行事素来稳妥,少有错漏的时候。
可皇后娘娘素来偏重幼子
,有时候偏颇得令他这名宦官都有些咋舌。
德瑞的面上有顷刻的流露,但又很快敛回思绪。
毕竟天家之事向来复杂,又岂是他一名宦官应当忧心的。
巳时末刻,江萤与容隐同车而回。
因骏马的脚程极快,在回到东宫的时候,恰好正是午膳的时辰。
太子便不曾返回寝殿,而是留在花厅内,与她一同用膳。
碧衣侍女们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安静地往他们的面前布膳。
就当菜肴快要布好的时候,窗楣间却传来喵喵这样柔软的两声。
江萤讶然回首,看见通体雪白狸奴从窗间跃下,雪球般奔到容隐的靴畔,亲昵地蹭了两蹭,又顺势躺倒在地上,翻出它雪白柔软的肚皮。
“这是殿下豢养的狸奴”
江萤羽睫轻扇,隐约想起容隐腕间的伤口。
他说,是被野兽所伤。
可是眼前的狸奴看着温顺乖巧,不像是会伤人的模样。
“不算是孤的狸奴。”容隐垂眼,看着狸奴雪白的长毛“它唤作雪玉。两年前的冬日,它误闯进孤的东宫,便自此在东宫住下。”
他微顿,又抬目看向江萤。
见面前的少女虽还守礼地端坐在椅上,但目光却已不自觉地落在这只狸奴身上,显然是有些难以移开。
容隐便俯身将还在撒娇的狸奴抱起,递向坐在他身旁的江萤“若是你喜欢,便交由你豢养。”
“多谢殿下。”
江萤杏眸明亮,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递来的狸奴接过。
她像是许久未曾抱过狸奴了,找了好一阵合适的姿势,方将这只胖成雪球的狸奴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
容隐的视线同时停留在她的手腕。
少女皓腕如雪,抱着怀中白猫,更显得怀中那只红玉镯醒目。
这是她入宫前没有的饰物。
他凤眼微深“这是母后给你的镯子”
江萤正抱着怀里的雪玉,闻言便偏首过来。
她羽睫轻眨,如实回答道“是。母后说这是她当初陪嫁的镯子。”
“玉质柔脆,碎则不祥。”容隐语声淡淡“既是母后赠与你的镯子,还是慎重些为好。”
江萤微愣。
她低头看了看腕间鲜艳如血的红玉,鸦青浓密的羽睫不安地轻扇了扇。
她将怀里抱着的狸奴放下,褪下腕间的红玉镯交给身边的连翘“连翘,你去找个锦盒好好地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