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缕见状,也知从她口中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她便也不再询问,而是垂首侍立到旁侧。
容隐抬起视线。
本就清洌的语声凛如霜刃“宫女绿玉,侍卫陶鼎,乱棍打死,丢出东宫示众。”
“庶民赵贵,王秀兰,构陷东宫,其罪当诛。带走,交由刑部处置。”
绿玉面如死灰。
陶鼎连连叩首哀求“属下知错,求殿下恕罪”
那两对夫妇更是哭嚎着爬上前来“草民再也不敢,草民再也不敢”
但东宫庭前岂容这些人等喧闹。
哭嚎求饶声方起,候在殿外的侍卫便疾步而入。
将还在挣扎求饶的几人堵了嘴往殿外拖走。
紧接着,庭杖声起。
每一声皆是沉闷,像是疾落的雨点打在破布袋上。
江萤羽睫轻颤,呼吸微微变得急促。
这是她初次面对这样的事。
即便未曾看见,但传来的声音仍是令人心颤。
但这是无可回避的事。
若是不打杀绿玉与陶鼎,便无法震慑众人,亦无法平息长安城里的流言。
她眉心紧蹙,忍不住紧紧阖眼。
再睁开眼睛时,面前的天光微微暗下。
江萤抬起眼帘,望见容隐正站在她的面前。
“般般。”他递手给她,语声如往常般凝定“早些回去歇息。”
彼此的目光相对,江萤低垂下羽睫。
她拢裙站起身来,将指尖搭上他的掌心。
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与他并肩走向远处的殿宇。
长安城里向来便没有不透风的墙。
绿玉与陶鼎被打死的消息转瞬便传到六皇子的府邸。
彼时容铮正仰躺在姜妙衣的膝上,心情极好地饮着宁州新贡的美酒。
得到通禀,他的惬意霎时被打断。
“还是查出来了”他拧眉坐起身来“这才几日”
姜妙衣将酒杯放好,亲手给他剥着葡萄“即便只有几日也足够了。”
她轻轻笑着道“这几日长安城里流言如沸,妾听闻太子殿下还因此被皇后娘娘召到跟前训斥,想来是过得不快至极。而殿下隔岸观火,难道看得并不舒心”
容铮想起在
酒肆里听见的流言,心情当即好转不少“可惜只有几日。要是每日都有这样的热闹看,你想要什么赏赐都可以。”
姜妙衣柔声细语“妾要赏赐做什么只要殿下高兴,妾自然愿为殿下不遗余力。”
容铮听得很是顺耳。
他顺手扯下腰间系着的一枚玉饰丢到床褥上“赏你了。”
话音落,他又挑眉道“不过那宫女的事,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派出去的暗线都没能查到。”
姜妙衣将剥好的葡萄喂到他的唇畔,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殿下何必管妾是哪里来的消息。”
“殿下只消说有没有出了宫宴时的那口恶气便好。”
容铮咬了口葡萄,仍是紧追着不放“你如今是我的人。你要是有这样的门路,自然头一个要告诉我”
“妾能有什么门路。”姜妙衣起身到铜盆里净手,语声仍旧是轻轻柔柔的“妾的侍女与那绿玉相熟。因此方才知道。如今绿玉死了,这条门路便也从此断了。”
容铮皱了皱眉,颇有些不悦地道“照你那么说,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姜
妙衣并没有立即回答。
她站在铜盆前,微低着白皙清秀的脸,看着指尖淡紫红的汁液滴落在水中。
面上的神情温柔又恬静。
这名与绿玉相熟的侍女是否存在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能够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只要有利用的价值,即便是弃子,也可以重新被放上棋盘。
她眉眼微弯,语声柔缓“往后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呢”
绿玉的风波过去后,眨眼间便又到每月的月中。
江萤亦如往常般到凤仪殿内向皇后请安。
也不知是否来得过早的缘故,今日她并未遇到宝宁公主,偌大的偏殿内唯有她独自等候。
大抵两盏茶的时辰。
姜皇后身旁的掌事宫女自殿外而来,行至跟前向她恭敬行礼“太子妃,皇后娘娘请您过去。”
江萤轻应,随着她行至凤仪殿的正殿。
殿内珠帘低垂,苏合香淡淡。
姜皇后高绾云鬓,着繁复宫装,端坐在垂帘之后。
望之比素日里礼佛时更添几分皇后威仪。
江萤也愈发谨慎。
她行至帘前向皇后请安“臣妾拜见母后。愿母后凤体祥和,万安如意。”
姜皇后在帘后抬手,令青琅为她赐座。
江萤方拢裙端坐,便听见姜皇后淡声提起数日前的事“那名宫女闹出的事端,本宫在深宫内亦有耳闻。”
江萤心弦微紧。
她低声解释道“绿玉之事本是场闹剧。与太子殿下无关。往后臣妾会愈加谨慎,定不会再让此事发生。”
姜皇后轻轻颔首,如她初次入宫请安时那般启唇道“过来给本宫看看。”
江萤不解其意,但也
不能忤逆。
遂理裙起身,缓步走到她的帘前,恭敬福身。
垂帘撩起,落在地面上的珠影轻晃。
姜皇后自上首起身,保养得光洁如玉的手轻托起她的脸颊。
她微凉的手指轻抚过她的肌肤,尾指带着的鎏金护甲碰到她的侧脸,带来春日里鲜有的冰凉触感。
“确是极好的姿容,也难怪隐儿这般喜欢。”她的语声温和可既然隐儿独宠于你,为何你如今仍未有子嗣”
江萤微感窘迫。
她嫁入东宫的时日并不算短。
且东宫内并无其余侍妾,唯有她独自一人。
怀上子嗣原本也应当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因太子罹患狂疾的缘故,她与太子圆房的次数并不算多。
没有子嗣也并非什么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