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阳夫人反应倒也快,恍然道“有人事先交待过。”
云昭大幅度点头“没错狗男人,背后使阴招”
云满霜叹了口气。
他倒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倘若晏南天连这点控场能力都没有,还能让人膈应到湘阳夫人面前,那这么多年储君也白做了。
只是母女二人都在骂,他犹豫半晌,也只能憋出一句“狗东西”
湘阳夫人冷笑“办完大年祭就退婚听见没有云满霜”
云昭狐假虎威“听见没有云满霜”
“听见啦。”
晃眼就到了大年祭。
这一日最是热闹红火不过了,京都百姓都穿上了新衣,横平竖直的坊道间悬满了红绸,灯笼一串一串挂得绵密。
天没亮,皇帝便率储君与百官登上通天塔,祭天地,拜社稷。
塔下挤满了祈福的人潮。
皇城更是张灯结彩,从早晨起便焰火不断。
云府也热闹得很,十服之外的亲戚都上门来拜年,湘阳秀带着一众旁支妯娌到院前招待,陀螺似的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是将来客尽数打发。
接近傍晚时分,有诰命的夫人们纷纷盛装打扮,入皇城,赴夜宴。
云昭自然也逃不掉。
湘阳秀给她选了件金丝雀翎千叠牡丹大褶裙。
云昭生得极其明艳照人,再华丽的衣裳上了身,也
就是略微衬一衬她那份国色天香。
湘阳秀越看越满意。
“呵,好叫那贱婢知晓,便是使尽手段,不过也就是个婢妾罢了哪一点能比得我们昭昭”
她生的女儿,自然要把严娇生的女儿比到沟里才行。
车马驶入宫城。
过了朱雀门,便只能下车步行。
越往深处走,越觉得宫墙高阔,庄重威严,仿佛竟像是深黑的、择人而噬的巨兽。
人在其中,渐渐便有了身如浮萍的错觉。
旁人都屏息凝神,沉默行走,只有云昭依旧没心没肺,她一路东张西望,就像在记路似的旁人的禁忌,在她身上便是百无禁忌。
入了太极宫,众人依次入席。
金琴玉罄声响起,鼓乐大气吉庆。
皇帝高坐上首,隔着玉阶与金帘,几乎看不清脸。
帝王只简单走了个流程,饮了些淡酒,象征性地用了些谷黍,便又率着文武百官、百家大儒去往太上殿参拜祭神,求太上卜一个风调雨顺卦。
太上毕竟算是半个阴神,拜太上要在夜晚。
皇帝带人走了,只留下一众亲眷继续玩乐畅饮有那些老头子在,谁也放不开。
宫人鱼贯入内,将无人的席位撤
去,重新调整位次排布,然后端上真正的美酒与珍馔。
金帘垂落,掩去銮座玉阶。
众人轻吐一口气,只觉那股森严等级感消散了不少。
晏南天留下陪席,落坐首位。
他偏头,笑笑地望向云昭,手指轻缓地点了下身侧那张矮案,示意她去他身边。
这两张席位独立于众席,视野可观全局,属于上位者。
云昭只作看不见,依旧坐在湘阳夫人身旁。
她生得招摇,穿得又醒目,像朵金红娇艳的绝色牡丹,开在哪里,哪里便是视线焦点。
众人都不自觉地看她。
与她一比,便是这光华璀璨的殿堂也显得寡淡。
晏南天也在看她。
他依旧是那副温润若玉、很有风仪的样子,温声向众人请了几轮酒,举止硬是挑不出一丝错处。
云昭不去他身边,他也不勉强,只将席上照顾得面面俱到。
饮了几轮酒,众人渐渐越放越开,言谈之间少了顾忌晏南天就是有这种本事,他总是可以无形地牵引、操纵旁人的情绪动作。
旁人开始欢畅痛饮时,他便袖了手,垂着眸,淡淡地笑。
又有人开始搬出那些话来。
“云大姑娘跟殿下可真是天生一对璧人,”说话的是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她饮了些酒,面色酡红,双眼晶亮,“这儿又没外人,云大姑娘还害什么羞呀,赶紧坐到殿下身旁去吧”
云昭面无表情“你跟我什么时候成了自己人我家是有哪位叔伯要续弦吗”
当年冤枉湘阳秀气死婆婆的就有这一位。
云昭可会记仇了。
湘阳秀“噗哧。”
美妇人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用香帕扇着脖子,转到一旁翻白眼。
云昭“啧。”
战斗力约等于无。
晏南天很好地掩着笑意,云昭却知道他在偷笑。
又有一位夫人端起酒来“预祝储君殿下与储妃大婚顺遂,如意吉祥”
云昭把酒杯放矮案一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众人都望着她。
云昭根本无所谓,她自小就被人盯惯了。爱看看。
晏南天温声开口“我代阿昭饮。”
他以袖掩杯,缓缓饮尽两杯酒。
“云大姑娘,”先前说话那位美妇人看不过眼,“你不会真因为陛下赐封侧妃的事情闹别扭吧长者赐,不敢辞,你难道要撺唆殿下抗旨不成”
晏南天长眉微蹙。
云昭笑着,歪过肩膀撞湘阳秀“阿娘,我就说这是鸿门宴”
湘阳秀冷笑一声,美目瞥向那妇人“谢云娘,听说你公公与你夫君共享美妾来着我当你那么大方,原是长者赐,不敢辞呀”
谢云娘急怒“你”
晏南天轻轻放下酒杯。
场间立时静了下来。
他却只面向西席,笑笑地问候了方家那位老太君。
少时,众人重新又放开了些。
这回没人再触湘阳秀和云昭这两个炮仗的霉头了。
酒过三巡,忽见宫女太监引着一名弱质纤纤的女子走了进来。
温暖暖。
湘阳秀当即要炸,云昭及时摁住了她。
她冷眼看着,见宫人径直把温暖暖领往晏南天那里。
温暖暖神情有些瑟缩,怯怯道“是、是陛下让我过来”
晏南天笑容淡了几分,微微偏身,目光越过挡路的温暖暖,落向云昭。
他用眼神点了点自己身边的矮案,声线静淡,没看温暖暖,却在对温暖暖说话“这里似乎没有你的位置啊。”
他只望着云昭。
当着百官家眷的面,他丝毫不给温暖暖脸。
有人用筷尾戳了下云昭的背。
坐云昭身后的是她经年死敌,老狐狸方渐遗的大孙女,方香君。
方香君低声提醒“还不赶紧坐你的位置去”
云昭没回头,惊奇道“你管得着”
“我是管不着”方香君恨声咬牙,“而且我看见你这副孔雀开屏的德性就心烦但是我更见不得那矫揉造作的东西你要敢把首席让给她坐,害我屈居其下,我这辈子都恨死你”
云昭“说得好像你本来没恨死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