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单身到死

陈楚儿快步走向一旁,从神女树垂下的根须间摘下一只银铃铛,捏扁,收进腰间的绣袋。

云昭挑眉“嗯”

陈楚儿神色悻然,咬唇道“是你小舅舅湘阳敏,不知道抽哪门子疯,到处挂铃铛,上面刻着我和他的名字。”

云昭“啧。”

“银子做的嘛。”陈楚儿气道,“大伙儿都抢,各家都收了几只。他以为如此这般,便能向所有人宣告我是他的所有物”

云昭一脸嫌弃。

陈楚儿为自己辩解“我与他明说了的,我绝无可能给他做妾。反正他也不可能为我休妻吧你生气啦你别生气呀,他后来就真没提过要娶我。”

云昭摆摆手“没。我只是觉得湘阳敏丢人现眼怎么能挂银的铃铛呢,炫富当然要金灿灿啊,金灿灿他到底懂不懂”

陈楚儿“”

云昭告诉她“湘阳敏是真想休妻娶你。只是他妻子刚好怀上了孩子,他想等孩子先生下来,两头都占。”

“呸”陈楚儿啐道,“不要脸的臭男人”

众人离开神女林,还未进入宿北,便听着前方吵闹得厉害。

原来是染上渴疫的病人忍受不住干渴痛苦,开始冲撞关禁,想要跑到井边、河边去。

守关的将士架起一支支藏起尖头的长枪与长矛,阻止病

人往外闯,并大声向这些病人解释“封禁之内都有送入清水,此疫越喝越渴,尔等不是不知尔等若是污染了河井,岂不是害了更多乡邻速速回去等待医者的解药,不得再闹”

染到大疫,饮水入腹之后便不会吸收,病人就像一只只摇晃的水囊,腹部鼓胀,行走时咕咚作响。

若是无止尽饮水,便会在极度干渴之中活活胀死。

就像水囊炸裂,淌出水来。

病人却不肯走。

因为有个容颜清纯雅致的女子在替他们说话。

她道“你们这些人,自己不曾生病,便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可曾设身处地为病人着想他们染到疫病已经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像牲畜一样关着他们”

守关将士头痛到不行“侧妃娘娘,把人放出来的话,疫病会传染给更多人”

温暖暖愤怒道“那他们染病的人就是活该被欺负吗他们难道不是有血有肉的人凭什么这样对待他们你若染病,把你也这样关起来,难道你心里会好受吗”

将士头领硬着头皮上前“那侧妃娘娘认为应当如何是好”

温暖暖不假思索“当然要给他们充足的水源,并且派更多的医师进去帮助他们我若是懂医术,我第一个便进去了躲在外面也好意思自称什么仙宿医女,就是沽名钓誉”

云昭望向陈楚儿“说你呢。”

陈楚儿“狗叫不听。”

云昭纳闷“她图什么啊她自己难道觉得这样说话很有脑子吗”

陈楚儿轻轻朝斜后方努了下嘴“这你就不懂了,偏有人好这一口,看看看。”

云昭挑眉,循着陈楚儿视线望去。

只见晏南天的视线落在温暖暖身上,竟微微有几分出神。

“看见没,”陈楚儿道,“人家这是直钩钓鱼,钓的就是专吃这口的。再蠢也不要紧,要的就是那股善良劲儿她就是摸准那男的口味了。”

云昭心下一动。

清丽的面庞,善良的心肠

那一边,晏南天瞬间回过神来,皱了皱眉,抬手揉了下太阳穴。

侍卫长及时上前把温暖暖拎了回来。

温暖暖咬牙不忿“就不能为病人做点什么吗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么难受,你们的心,真的就一点也不会痛的吗我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云昭懒声“那你不要喝水就好了啊。”

“我、我”

云昭没空听她结巴,摆摆手,率领众人走向行天舟。

太上正神已经在主位供好了。

云昭很习惯地摸到他右手边,然后将自己右手边的位置留出来给鬼神。

左边一个太上,右边一个太上。

左边那个倒是还好,像个一动不动的冰玉雕像。右边那个就闲不住,总是动,动起来动作又大,把她挤来挤去。

飞舟腾空而起时,云昭感

觉脑袋一阵眩晕,额角突突跳着疼。

嘴里十分干渴,舌头似是有些发肿。

云昭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陈平安说得很有道理,既然魔神制造大疫是为了与神平男争抢仙宿女,那么神平男的埋骨地肯定也能找到一些线索。”

她微微笑着,忽略魔神本神幽怨的注视。

陈平安乐呵呵左右环顾,谦虚道“侥幸猜到,侥幸猜到。”

晏南天揉着额角“只是不知神平男埋尸何”

陈平安大声抢答“神平男就埋在就在太上殿边上史书有记载,因为神平不幸死于魔神之手,后来建太上神殿时,便特意镇在他的坟墓旁边,好让神平魂魄安息。”

云昭“”

东方敛“”

笑死,根本安息不了一点。

从宿北至平南,行天舟也要飞一天。

一路顺着风。

捱到夜间最为困乏的时辰,云昭忽然有些想哭并不是因为情绪不好,而是心跳失常,身体本能想流泪。

但体内严重缺水,流不出。

她强装若无其事,唇角勾着浅淡的笑意,望望这个,望望那个,示意众人有什么新想法只管说。

老御医只沉沉叹着气。

平、宿、江东三地,疫病发作要比京都更早两三日。也就是说,最早染病的病人已经干渴五日左右了。

若是没有真气的普通人,五日过去,恐怕已经罹难不少。

找不到解法,配不出药方,老医师陷入了无力与自责的情绪之中。

云昭胳膊忽然一痛。

东方敛拎起指骨戳她“我想喝那个茶。”

云昭瞥他一眼,眼神示意想喝自己去喝。

“不是。”他正色道,“我真身想喝。那个薄荷云雾茶吧,我一闻到,心里感觉就有点难过,大约是我从前故乡的味道,只是我已经不记得了。”

他垂了垂幽黑狭长的眸,低低道,“死了三千多年,真身从未沾过半点吃喝。此刻闻到,忽然有那么点想家。”

他微微勾唇,分明是笑着,却很有几分破碎感。

哎呀云昭心中惊道,是挺可怜的

她赶紧伸手替他去取茶。

囫囵拎起玉壶沏出一杯,端到他真身唇畔,试着往他薄唇之间灌。

“嘶。”他的鬼身在身后敲她肩膀,“烫”

云昭“呀。”

先前还嫌弃人家神官没好好照顾他她自己也不见得就会照顾人。

她把杯盏拿回来,放在唇边吹了吹。

他幽幽在她耳畔说道“你帮我试一下。”

“哦。”

云昭不疑有他,轻轻又吹了几下,沾唇抿了抿。

不烫了。应该能喝了吧

她端起来继续喂。

这个家伙坐着也比她高出许多,她把手肘搁在他的肩膀上,慢慢

喂他喝。

“还是烫。”他在她身后嘀咕,无比嫌弃,“你有没有好好给我试水”

云昭“”

这龟毛作精的语气,瞬间让她找回了修葺婚房的记忆。

好气。

这就是个死麻烦精。

她又把茶盏端了回来,再吹了吹,放到唇边,浅浅抿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