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就是这样的人。
湘阳敏是凶手,她一点儿都不会感到意外
云昭冷冷勾起唇角,心脏一时跳得飞快,一时又连续错漏好几拍。
几日不饮水,身体已经很难负荷。
她感觉自己的皮肤就像干透的石膏一样,鼻子和嘴唇一直在渗血,气道中却像是有些粘液,时不时呼吸便会带起轻微的“咕噜”声。
阿娘,阿娘她心道,我还能撑得住哦,你也千万千万不可以放弃
这点程度,这点程度也不过如此
心底其实是隐隐发凉的,只她不愿去深想便是找到凶手,又能怎样
她的意识偶尔已经有些模糊,动作稍大,便
会一阵眼晕。
“云昭,”晏南天对她说道,“喝点水吧,打起精神来,好应对凶徒。回去之后,我大概是没办法继续陪你探案了毁了两座太上庙,我也不知该如何向父皇解释,只能听凭父皇发落。”
云昭“哦。”
晏南天直言“你这样伤害自己,毫无意义。”
云昭懒声“这世上的事,不是非得有个意义。”
她就要知道阿娘此时此刻的感受,偏要。
她就是这么倔的人,谁也劝不了。
晏南天苦笑着摇了摇头,将面前杯盏中的茶水倾入茶盘,然后把杯盏往案上一扣。
云昭懒得理他,她移开视线,望向绣榻另一侧。
两位医师的表情越来越兴奋,眼睛亮得都快要照出人影。
“有发现”云昭问。
二人对视一眼,张虫亮示意陈楚儿上前回话他用词比较讲究、专业,外人反倒不容易听懂。
陈楚儿点头道“那一味石膏药汤,正是有防止疫病蔓延的效果,再加上神女树根,以合适的比例,便能配制出一副粉剂”
云昭精神一振“能解渴疫”
陈楚儿摆手“并不能。”
云昭失望皱眉。
陈楚儿解释道“但它也十分重要,你要知道,那染疫的尸首也是能够传染他人的,又不可能放着不管无论虫蚁蚊蝇沾到,还是埋尸中途,都很容易引发二次疫疾。”
云昭点头“你说得对。”
陈楚儿道“但只要将这个药粉洒上尸身,点燃焚化,便可以阻绝大疫继续传染。”
云昭感慨微笑“多谢你们,二位辛苦了”
一老一少拱手道“应该的。”
还有半日抵达京都时,云昭当真有些撑不住了。
看人有了重影,头脑昏昏沉沉。
她道“太久没睡,有点困了,我要靠一会儿。”
众人默默起身离开四方阁,降下黑色帷幕。
东方敛笑吟吟扶她躺到他的神身腿上。他的手平置在膝盖,往他手臂上搭一个软枕,正好方便她靠头。
他骨骼硬,倚上去果然是十分坚固稳当。
“怎么样,是不是后悔没早点躺我身上”
云昭半眯着双眼,由下往上偷瞥他那冰玉般的脸。
这个角度更像个漂亮的布袋戏男偶。
“嗯。”她低低应一声,“后悔啦。”
他大马金刀坐到矮桌上,曲一条腿,单手支颐,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说话。
“我斩了仙宿活尸,没留意剑上沾到了活尸血,随后顺路去了楼兰海市。”
“哦”
她先去的楼兰海市,便先入为主了那并不是他当年的击杀顺序。
“那血,就把尸蝼蛄也变成活尸了。”他恶劣地笑道,“还记得那两个人一个缺喉咙,
一个缺脑袋,好玩吧”
云昭“好玩死了”
他笑了一会儿,话题天马行空地跳到了另一处。
“你爹娘偶尔有向我祈祷。”
“哦”
“让我好好护着你。”他虚着眸子笑了笑,“这用得着他们祈祷你要是没了,我岂不是变成鳏夫,给全天下笑话”
云昭“”
他忽地凑近了些,压低嗓音,神秘道“你娘状况比你还要好一些。”
一听这个,云昭顿时就不困了。
她激动得把手搭到他的手腕上“说说”
“她确实喝水无用,但是,”他露出一点牙疼的表情,“你爹嘴对嘴,给她渡真气。”
云昭惊奇“有用”
他一本正经点点头“有,但不多。”
她笑起来“啧”
没想到爹娘一把年纪的人,还能这么肉麻。
她嘀咕道“我都没人渡真气。”
东方敛瞥着她,心道你可以喝水啊傻媳妇。
话到了嘴边,被他强行咽下。
他微微勾起唇角,轻飘飘道“渡气,我可以啊。”
云昭心跳缓了两拍。
她的视线落向他那精致而薄挺的唇,脸颊不自觉氤上了一丝热意。
“你,”她问,“一个鬼,也有气”
东方敛垮下一张帅脸“鬼没有。真身有。”
云昭望向那个目中无人的神身“他不会动。”
他循着她的视线,抬眸,盯住自己那张死人脸。
半晌,悻悻吐出一口鬼气没用的东西
他道“你可以自己动。”
云昭“”
行天舟忽然一震。
外头传来舵手的低呼“各方注意乱流乱流”
鬼神体贴地扶了她一把,连人带软枕扶高了些。
“抓我肩膀。”他公事公办道。
“哦。”
刚扶上他那宽阔坚硬的肩,鬼身便在她身后没轻没重地推了一把。
她陡然前倾,近到呼吸相闻。
鼻尖触到了他霜玉般冰冷绝美的侧颜。
她迷迷瞪瞪地想一回生,二回熟,在水下不是有经验了吗云昭,你是不是不行
身体比念头转得快。
她凑上去,蓦地衔住他冰冷的唇。
因为坚硬,唇线显得异常清晰,不必用眼睛看,便能感觉到精致的弧度。
后脑勺忽然被摁住。
冰冷坚硬的手,重到不行,分不出是神身还是鬼身。
她只觉唇间微微一凉,带着薄荷云雾香味的凉气,丝丝缕缕渡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