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对于自己在两个世界中掀起的震荡,雪名阵并不知情。他仍在勤勤恳恳工作,准时准点加班。等回到店面,已临近半夜十二点。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回到港口黑手党,工作量反而变多了

雪名阵狐疑地摸出手机,熟练地向森鸥外讨要加班费。

森鸥外没回。倒是别动队的内部联络渠道一直在闪,打开后蹦出来自宣传官的一长串聊天记录急急急

阵,速去擂钵街,接两个孩子。详细定位已发

我答应要在今天带他们回警视厅,但昨晚跟明美一起做任务,潜入水下餐厅后,不到十分钟入口就被炸毁了。

宣传官的消息里充满了辛酸入口封闭不到十分钟,餐厅里死了一个人。两小时后,死了两个。今天早上,又死了一个好不容易推理出凶手是谁,水下餐厅爆炸了我们到现在还在海上飘着,明美说已经叫了快艇来捞我们

东京,真的好危险。

宣传官痛苦完还是叮嘱一定要赶在12点前擂钵街的孩子排外敏感,一旦破坏约定,可能就不会再交托信任。

“”雪名阵瞅了眼聊天记录的时间,晚上十一点整。而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五,距离灰姑娘的魔法消失信任消失,只剩下五分钟。

雪名阵肃然起身拿起了原本给服装店准备的扩音喇叭。

擂钵街。

芥川龙之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破碎的手表,上面的指针正一点一点走向子夜十二点,他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往下沉。

按照约定,他和妹妹从今天的一早就开始等,最初还能自我劝慰“成年人很忙,也需要下班后才能来”,但随着夜色渐深,慌恐和怀疑终于肆意滋长,藤蔓一样勒住了心脏。

是被欺骗了吗被戏弄了吗被放弃了吗。

或许他最初就不该提“再等半个月,我们需要一点时间准备”的要求。

夜露深寒,芥川龙之介被夜风一扫,低闷地咳起来。

“哥哥”芥川银低声唤着向前一步,左手扶上兄长的后背,右手不着痕迹地攥起一片从地上拾来的、一头尖锐的碎瓷。

野犬总在入夜时分出没,而比野犬更可怕的,是栖身于这条街里的人。

芥川兄妹样貌出众,觊觎他们的人并不少。往日他们总会避免在日落后行动,以免过量的战斗,给芥川龙之介的身体带来更大的负担。

但今天,今天本该是他们彻底离开这片晦暗的街道,踏向光明未来的日子

芥川银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正准备毫不留情地用碎瓷捅穿背后靠近之人的眼珠。

“咳”

商场扩音喇叭的声响忽然打破了擂钵街的平静夜色“芥川龙之介同学,芥川银小朋友。请立刻赶到擂钵街入口处,你们的家长正在焦急地等待你们。”

“”从没

听过商场走失儿童广播的芥川龙之介被震住了。

“芥川龙之介同学,芥川银小朋友,请在听到广播后,立即赶到”

芥川兄妹这是什么这是在干什么好羞耻,快闭嘴

更多的人头从废墟中探了出来,窃笑着“芥川龙之介是谁”、“芥川银是谁”、“哈哈这也太可笑了吧”,而那些伺机想要偷偷搞定兄妹俩的劣徒们,则在看到形势不容许他们闷声发大财后,果断地选择了撤离。

“”芥川龙之介的脸这辈子没这么红过,他恨不能当场转头走人,但如果就这么走了,对方会不会不依不饶地喊上一整晚他完全不想以这种方式家喻户晓。

就像每一个被雪名阵创的人一样,芥川兄妹好想逃,但是逃不掉。

他们努力竖起了衣服衣领,掩耳盗铃似的埋着头、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声源处,看到一个留着半长黑发的男子正背对他们,以一种随意且不拘小节的姿态蹲在扩音喇叭边,听闻脚步声后扭过头来“芥哦,是你们吗”

“”芥川龙之介的脚步猛然刹住。

他忽然意识到,对方为什么会以这种不体面的姿势面对他们了。

即便蹲在路边,对方流畅隆起的背脊肌肉依旧彰显着压倒性的力量感。薄薄的白色衬衫勉强包裹着饱满鼓胀的胸肌与手臂,是会让任何来自擂钵街的孩子感到警惕的体魄。

如果站起来这家伙,站起来有多高

然而雪名阵天生更会和这种戒备心强的人类相处。他并不在意芥川兄妹变得不友善的防备眼神,只简单说了下自己是代替宣传官来接人的,就将头转回去,冲着两人随意拍拍后背“上来吧,我背你们回去。”

“”芥川龙之介警惕地向前一步。

来自陌生人的“背背”邀请并不能打动他们,但这个背对他们的姿势,却是将最为脆弱的后背与后颈,毫无防备地袒露在他们面前。

如果芥川银此时举起碎瓷,狠狠照着对方的后颈捅进去;或者他发动异能,利用衣服的布料划开对方的颈动脉毫无疑问能够轻易地杀死对方。

这比说一万句好话,更让芥川龙之介放松。

但他仍是很谨慎地没有让妹妹上前,自己爬上男人的后背

雪名阵侧过脸“妹妹不来吗那麻烦把扩音喇叭捡起来吧,回头还要用。”

芥川兄妹“”

还要做什么你还要用喇叭做什么难道要沿途宣扬“我接到了芥川龙之介同学,和芥川银小朋友”吗

芥川龙之介眼前发黑,因为情绪激动与吹了一夜冷风再度猛咳起来,平日里总是充斥着求生的本能与愤怒仇恨的大脑,平生第一次产生“因为某人而头疼”这样的情绪。

可能是因为“可靠是对比出来的”吧,太过不可靠的成年人,反而逼得芥川龙之介可靠了起来,冷静地质询“为什么许诺我们的人没有亲自来”

雪名阵叹气“因为他去东京了。”

“”芥川龙之介凝神倾听后续。

雪名阵“”

芥川龙之介“”

雪名阵“”

芥川龙之介“”

结束了啊去东京了就没后续了那人是死在东京了吗

雪名阵却觉得“去东京了”这句话本就是最完美的解释“他去的是东京,他再度强调,“东京”

芥川龙之介“”

这是什么暗号吗还是什么常识为什么这个人表现得好像说一句“东京”就可以解释一切的样子

兄妹俩试图理解

“他死了吗”

“是因为、东京太繁华了,所以不愿意回横滨了吗”

雪名阵“啊,他遇到连环杀人案了。”

不行啊这对兄妹,对基本的常识都如此不了解的吗雪名阵十分忧心,遂体贴地给兄妹俩科普了一路,譬如“新婚大逃杀”、“女护士男杀手”、“内裤杀人案”、“桥顶飞车”

兄妹俩“”这东京,怎么听起来像有钱版的擂钵街啊。不对,至少擂钵街的人不会用内裤杀人。

世界观的崩碎与重组中,兄妹俩艰难地咽下了“在东京,内裤杀人是正常”、“结婚只被连续刺杀五次是幸运的”等离奇常识,心神恍惚间听到雪名阵轻飘飘地说

“对了,你们还未成年吧。宣传官说,哥哥答应收养时提出了一个条件,希望妹妹能去正常学校念书。入学的手续,他已经替你们办好了。”

不是“你”,是“你们”。

芥川龙之介现年14岁,同样也是该上学的年纪。

雪名阵温和地笑了一下“等回去之后,加油补课,然后去东京上学吧。”

兄妹俩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然后点到一半僵住“”

去哪上学东京你刚刚才说完东京内裤杀人案吧喂

不知道为什么,一心想送妹妹上学的芥川龙之介忽然又反悔了。雪名阵大胆地做出合理猜测可能是因为听说自己也得上学吧。

唉,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不爱学习呢

他一边叹息着,一边思考另一个问题带回的孩子要如何安置送回警视厅但这些天大家都在加班加点地搞搬家,地下研究所才搬了不到一半,明显抽不出空带孩子。

他先带几天二楼的其他租户搬走了,床铺一下空了下来,安置孩子们是没问题,但租金怎么付呢他的工资,全都用来氪地下二层了啊。

重度氪佬愁眉不展,引得芥川银忍不住小声询问“我们想在横滨上学、会让先生很为难吗那就”

雪名阵“原来不是不想上学吗,可在横滨上学,与在东京上学有何区别呢”

芥川兄妹“”

这家伙明明前脚才输出完东京恐怖故事,后脚自己就忘了吗

芥川银小声提醒“但那是东京、东京啊。”

雪名阵反应过来“哦,那个啊。但是东京那所学校,是唯一一所不限制学生年龄、对所有无教育基础的未成年开放的学校,如果想在横滨上学,对于你们的知识储备要求可就严苛多了。你们需要在开学前进行很辛苦的补习”

“可以的”芥川银飞快打断,“我们会很努力地补习的一定会达到入学要求”

芥川龙之介“在下可以不上”他在雪名阵微笑转来的目光中噎住,“在下、也会,努力的。”

可恶,这家伙的眼神,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居然逼迫无心的祸犬上初中

手机响了起来。雪名阵没理会背后散发着低气压的无心の祸犬,低头看了眼连串的短消息,最新一条来自森鸥外

送给我的礼服收到了哦,款式非常不错。我和c先生都想入股雪名先生的服装生意,不介意的话还请收下这两笔投资吧。

往前翻,是两笔高到离谱的打款,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否又是一场内卷的结果。

但谁在意上司卷不卷呢雪名阵只知道又有钱了他当场斥小资租下了整个二楼,想想年轻多金的房东先生貌似还儿女满堂,遂尝试着请教收养了两个孩子,该给他们准备什么日用品呢

这么晚还没睡,织田先生一定在享受横滨的灯红酒绿吧。

正在地下水道拆除危险哑弹的织田作之助可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