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挂到城门上时, 上官飞燕爆发出一阵极其怨毒的诅咒与叫骂。
她骂罗敷不得好死、骂罗敷是个千人骑万人枕的贱人、诅咒罗敷会被碎尸万段、被一锤一锤地砸烂脑袋而死
这一个月的经历,并没有让上官飞燕去反思她自己的错误。
她没有觉得她不该杀人求财,她只是觉得罗敷实在碍眼、该死, 为什么这世上非要存在这样一个贱人与她作对为什么老天爷不公,非要她的武功比她好不可
同时,罗敷把她从金钱帮地牢中带出来, 又让她陷入这等更难堪、更煎熬的境地中的做法,也让上官飞燕明白了罗敷绝没有要放过她的打算
她只是在利用她钓出公孙大娘她真正的目标是杀死公孙大娘假如、假如公孙大娘真的死了, 那么她的下场也将会是死亡。
上官飞燕打了个剧烈的寒战, 像是一条被吊起来的熏鱼一样, 回光返照似得扭动了一下。
姑苏的冬月并不大冷。
晨光微熹、朝阳初升, 姑苏从夜间醒来。
做苦力活儿的、开饭铺的、做纺织的绣娘、街角卖字为生的书生、追赶打闹的小孩子们都已完全醒来, 走在这条他们生活了半辈子、极其熟悉的青石板路上。
然而这一天, 他们却见到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怪事。
一个女人,一个生得很漂、只是过分瘦弱的女人, 正被吊在城门上。
绑她的人显然是刑讯逼供的大行家,用的乃是浸过水的牛皮绳,这可以保证此人逃脱的可能性无限的低。
她是被束高了胳膊挂在城门上的, 但绳子不是将她的手腕并起来绑住吊起, 而是分别将两条胳膊缠住吊起,使得她整个人呈“丫”字形。
眼尖的人已经看出,这女人的两只手不正常的垂下、皮肉肿的像是泡发了的猪蹄, 泛着一种不正常的紫黑气,显然早就被折断了。
她一定经历了许多常人一辈子也想象不到的残酷对待。
无论是手臂上挎着菜篮子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是干苦力的男人、手里拿着饴糖的小孩子, 都忍不住朝城门的方向看去,有些呆愣楞的。
有人窃窃私语了起来声音不敢太大,因为这一看就是江湖上逞凶斗狠的事, 小老百姓嘛一向都不大爱同江湖人扯上关系的。
很快,捕快闻讯赶来,看来是很想管管这把人吊在城门上的嚣张行为。
探出头来张望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这时,城墙上突然出现了十二个人。
这是十二个劲装疾服的黑衣剑客,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好似是出鞘的利剑;每一个人的腰间、也都别着一柄黑皮剑鞘的剑,这剑比寻常的剑要更轻更薄,江湖上鲜少有人用这样的武器一般人驾驭不了这样奇异的剑。
十二个剑客都冷冷地瞧着赶来的官府公差。
他们一个字也不说、一张脸上全无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空气就仿佛已然凝固,肃杀之气令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也忍不住向后退却。
公差们进退不得。
突然有人曼声道“此人毒杀亲人,该不该被教训”
这声音轻曼曼、软缠缠,带着十二分的怠惰与慵情,使得每一个听见她说话的人,都想闭上嘴,让她再多说上十句。
而她人未现身、声音却令在场所有人一齐听得清清楚楚,显然是个内功高手。
高手啊
三个公差中打头的那一个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不卑不亢道“此人毒杀亲人,可有证据”
那轻曼曼的声音笑道“往东二十里,三水街最里头的上官宅邸,花园里就藏着她姐姐的尸首,此人姓上官名飞燕,她姐姐正死于此人的成名暗器飞燕针的手下,官人何不现下去查查看”
打头的公差沉吟着,忽道“走”
他是对着他的两个下属说的。
官府有心想管这事,但有些事却不是他一个小小公差能管的起的他这公差也算是见过些世面,方才那十二个黑衣的剑客,已是他生平所见过的、最可怕的对手
他连一个都对付不了,更遑论十二个
况且,真正做出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之人,他连面都没见到,这十二个剑客,只是她豢养的打手。
还好,那幕后主使是个给人台阶下的人。
她显然也很懂得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并不愿多生事端,客客气气地解释了我们这不是闹事,我们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大好事,是击鼓鸣冤
所以,公差也就麻溜地借坡下驴了。
毕竟,他这身官皮只是为了养家糊口,可不想莫名其妙地丢掉性命。
反正,这些江湖人搞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的都有,不过就是把人挂在城门上而已嘛甚至刚才还有人壮着胆子在城门口出入也没被阻拦,没有什么秩序上的问题嘛。
唯一叫人遗憾的是,这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幕后主使之人实在令人好奇。
若有可能,他还真想瞧瞧到底是
什么样的女人驱使着这样十二个可怕的剑客、又做出这般嚣张的事。
惜命的公差来得快、去得更快。
看热闹的人们去得却不快,毕竟大家的生活天天都很单调,这样的稀奇可不是时常能见到的。
被挂起来的女人似乎已不堪折磨,昏死了过去。
一盆水自城墙上泼下,刚好把她从头至脚都淋透了,她骤然惊醒,从喉咙的深处发出一声苦痛的哭嚎。
隐藏在城墙之内的女人曼声道“我还醒着呢,你怎么能睡过去难道你已经没力气再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