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郁闻晏只当她是睡着了,等二瓶水吊完,怎么叫她都没有应答,慌慌张张去叫了医生。
检查后,医生说她一切正常,可能这段时间太累了,加上病情严重,才睡得这么沉。
输完液后半夜会持续高烧一段时间,郁闻晏寸步不离,一直守着她,身边的病床都换了两次人,宣芋也才退到低烧,医生检查说身体没问题,可她吃完东西就睡,中途怎么叫也不醒来,仿佛陷入沉睡的白雪公主,安安静静躺在那,没有声响。
身边的老奶奶是本地人,看郁闻晏忙前忙后,闲聊得知他们是来旅游的,突然进医院,只能把后面的行程取消了。
老奶奶悄悄和郁闻晏说,肯定是宣芋在山上不小心误闯某个地方,沾了脏东西,可能有神仙想收她做信女,要和她在梦里见面,所以才长睡不醒。
郁闻晏急了“那怎么办”
你去给她祈福吧,诚意足一些,天神会听到你的心声的。”老奶奶是这么告诉他的。
郁闻晏知道这话很荒唐,医生中午查房和他说可能是休息太少,发烧耗损身体,所以才会一直睡着,能正常醒来进食就不要慌,烧退完就好了。
但他放心不下,坐在医院里焦虑不安极了。
第二天凌晨,郁闻晏按照熬夜做的攻略去买经幡,独自驾车几十公里,一个人爬山挂幡。
前后忙活几个小时,天才擦亮。
日出时分,他站在一片随风摇曳的经幡下,看着天边一层淡淡的金光和低矮的白云,任由手里的隆达飘向远方的蓝天,虔诚求着她能早日康复。
后来宣芋知道这件事,还笑他傻。她怎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为了她,再荒唐的事都愿意做。
郁闻晏没有回嘴,心想着,傻就傻吧,天知道回来看到她坐在床头冲着他笑得那刻,心情有多激动,就是再爬百次山,挂一整圈经幡也心甘情愿,只要她能醒来,能健康。
郁闻晏此刻坐在病床前的心情和当初一模一样。
他摸上她的额头,降温贴热了,给换了片新的。
帘子拉开,郁闻晏转头看去,陈写宁微微喘着气,脸色不虞,本来就是冷性子,这会儿更冷了。
“我姐怎么突然高烧了”陈写宁还穿着白大褂,估计是从楼上心外科跑下来的,步子太急,胸口前的工作证翻到了背面。
郁闻晏心里内疚“学校出了事,她赶去处理了。”
“我走前不是和你说今天都不让她出门吗”陈写宁厉声反问,情绪一时间难以控制。
郁闻晏“这件事我也有错。”
陈写宁转过身子,刚站完一台手术,有些体力不支,扶了一下额头,深吸一口气压制心底冒出来的火。
她知道错不在郁闻晏,也知道他根本拦不住铁了心要出门的宣
芋。可她就是着急、生气,混乱的情绪让她倍感无力,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秦主任,我姐没事吧”陈写宁看到秦主任出现,阔步上前问。
秦主任本来在办公室,听到有人说郁闻晏带着陈写宁的姐姐过来看病,便亲自过来查看情况。
不少人看过这边。
经过上一次的意外事故,陈写宁救了急诊几个护士,全科室的人都很感激她,也记住了陈写宁的姐姐是宣芋,但看到秦主任出现感到意外,难道陈写宁已经被院领导如此器重了
“我问过了,问题不大,这两天注意休息就好。”秦主任拍了拍陈写宁的肩膀,笑着走向郁闻晏。
郁闻晏是文家大小姐的儿子,院长都不敢怠慢,一听到他来了医院,秦主任当然要亲自来一趟。
他把刚才对陈写宁的话又一次说给郁闻晏听。
郁闻晏不想分心应酬,应付几句找理由送客。
秦主任为了表示重视,又和陈写宁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陈写宁和郁闻晏同种心情,都在记挂宣芋,没心思应付
,但对方是导师级别人物,她只能耐心听完。
陈写宁送走秦主任,回到病床旁,拉起帘子,和外界隔绝开。
两人对视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说话。
“我姐一直觉得自己笨,所以做什么事都是笨鸟先飞,别人用二分心思,她就用七分心思,想要变得优秀,所以她坚韧、努力、肯钻研。”陈写宁坐在另外一边凳子,和郁闻晏面对面。
“她这么做是因为”陈写宁看着郁闻晏,声音戛然而止。
陈写宁顿了一下,说“晏哥,你要是在乎我姐,以后多监督她,关乎身体健康的大事不能纵着。”
“我会的。”郁闻晏握住宣芋的手。
空间安静了会儿,陈写宁起身给宣芋调节输液速度,坐下来,又开了口“当年,我姐和你提分手后,生了场大病,一周都是昏昏沉沉的。她不敢告诉爸妈,一直是我守着她,照顾她,有几次她哭着醒来,烧得糊涂,嘴里一直在念着对不起。”
这一声声对不起,是说给郁闻晏的。
陈写宁提起往事,又是所有事故的亲历者,心里不好受,沉重许多“晏哥,我从不怪你,除了念旧情,主要是因为我姐和我说你从没对不起我们家,出事后你做了一切能为我们做的事,是她对不起你。”
郁闻晏“我从没这样想。”
陈写宁“过去四年,我姐以透支身体为代价,每天都在辛苦赚钱养家,身体底子渐渐不好,一旦有点儿小毛病很容易变成重症。所以我很担心她真的出事我只有一个姐姐了。”
一个最爱最疼她的姐姐。
“写宁,谢谢你和我说这些。”郁闻晏冲陈写宁淡淡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
电话声打断谈话,陈写宁接到耳边,语气变回原来的冷清“一台紧急手术要我跟好的,我现在去手术室准备。”
她挂断电话,对郁闻晏说“我下班了过来,辛苦晏哥了。”
你去吧,我守在这儿。”郁闻晏起身送陈写宁。
郁闻晏目送陈写宁跑远,转身看着睡在病床上的宣芋,面色苍白,呼吸深浅不定,憔悴无比。
想起她一路跑来,打开车门扑上来紧紧抱住了他,记忆重叠,他自问是不是误会了。
其实,那天敲开他家门,她仰头看他时,第二句话不是我们分手吧,而是她今天说的我喜欢你,特别的喜欢。
可,喜欢为什么要提分手啊
是他做得不够好吗
宣芋没有昏迷两天,烧退后就醒了。
郁闻晏在看到她睁开眼,长长地松了口气,抱着她好一会儿,接着给陈写宁打电话报平安。
“大惊小怪的。”宣芋重新躺下来,看着站在边上的郁闻晏吐槽。
郁闻晏把保温杯里的粥拿出来,说“烧到四十度,这是大惊小怪”
宣芋完全昏睡过去,并不知道自己烧得这么严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去洗漱,回来吃早餐。”郁闻晏催她。
宣芋也饿了,听话地先去洗漱。
“干嘛这样看我”宣芋刚洗簌完进门,发现郁闻晏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摸了把脸,“很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