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造孽啊。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侧头和潘三金对视一眼,潘三金点了点头,周爱红心里有底,这是确定要带孩子走的意思。
接着,潘垚听着这姨妈姨爸和爱儿妈交涉。
“孩子我们就给领走了,不过,咱们也说好了,以后,她就是我老潘家的孩子,和你吴家没有分毫干系。”
“她喊我和爱红爸妈,年节什么的,咱们也少走动,就是连信件,没事的话,你也别给孩子寄来,孩子不需要,至于我们之间的亲戚情分,你也知道的,早几年咱们就闹掰不走动了。”
“这”周爱凤迟疑了下。
潘三金眉头一皱,带出一分凶相。
“怎么,合着你们还打算养大了再认回去瞧我和你大姐是冤大头不成”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周爱凤连忙摆手。
她讪笑了下,“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我还想着,要不有时
我也给孩子寄点什么,招娣不是比来娣大2岁么,家里虽然不是太宽裕,不过,别的不说,旧的衣裳还是能给孩子寄去的。”
“不用你假好心。”潘三金将人撅回去,“娃不稀罕你这几身破衣,以后,娃不是你家来娣,她是我潘家的小月亮,小名我都想好了,就叫盘盘。”
说到来娣这个名字,潘三金有诸多的牢骚,那是不吐不快。
“小妹,不是姐夫说你,你想要生一胎带把的,这叫招娣来娣有什么用你还记得你老家的邻居老陈吧。”
“记得,怎么了”周爱凤迟疑的点了点头,“他家孩子,我们打小一起耍的。”
“记得就好。”潘三金点头。
“我听你大姐都说了,他家一生生了七朵金花,家里的丫头来娣盼娣引娣喊了一圈,到最后,生儿子了吗没有”他摊了摊手,“可见,给闺女儿取这名不管用。”
“老话都说了,求人不如求己,与其想着丫头带来弟弟,你不如从自己和妹夫身上想想办法。”
周爱凤期待,“姐夫,你知道什么方子要是真生个带把子的,我和明峰一定有重谢。”
吴明峰,周爱凤的对象。
“嗐,客气了。”潘三金一摆手,“你啊,以后改了名儿吧,别叫爱凤,就叫招儿来儿,至于明峰,他就叫盼子吧。”
旁边,潘垚听了偷笑不已。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除了爱儿妈的名字好听,爱儿爸的名字也不赖。
吴盼子,嘿,还真别说,这名字就是比吴明峰多一股仙风道骨之气。
这下,再瞧潘三金,潘垚不觉得他怪了。
“你”周爱凤咬牙,“消遣我们呢。”
潘三金耸肩,“方子都告诉你了,爱信不信。”
一些运道不好的老是找于大仙改名儿,可见,这名字不一样,命也不一样,他说这话是有道理的。
周爱凤气得心口闷痛。
算了算了,是她糊涂了,居然还想问潘三金,他自己都没个娃,她居然还找他求经,那不是病急乱求医,破落户找乞儿问财路了么
呸呸呸,她才不是破落户
这时候的猪肉一斤八毛二分,七岁的潘垚很瘦,下了班的吴明峰找养鸭邻居借了称鸭蛋的大秤,添一个二十斤的砝码,又添了个十斤的砝码,给潘垚秤了个三十五斤。
秤的尾巴压得低低的,潘三金和周爱红谁也没计较。
最后,潘三金交付了287的毛票子,从吴家手中拿到了按了手印的断亲书。
从此,吴家再没有吴来娣。
潘垚抱着个小包,里头装了几件夏日的薄衫。
暮色已深,陆陆续续有人拉了电灯线,灯昏黄的亮起。
小弄子里,偶尔能听到阿妈招呼娃儿吃饭的声音,路上没什么人,潘三金和周爱红趁着夜色,带着潘垚离开。
石头铺就的窄路上,潘垚回头瞧了一眼木窗。
夏风从指头宽的缝隙里吹进,随着她的离开,周爱凤和吴明峰拿着羊角锤,正用扁平的那一头撬着木窗上的钉子。
只听“噗砰”一声,多余的木板被卸下,木窗打开,夏风徐徐的吹进,驱散了屋里的闷热和粉尘。
潘垚回过身,转身离开。
凤凰洲靠近a市的市区,交通比芭蕉村通达,夜里还有电车,潘垚瞧着电车脑袋上吊着的“大辫子”,颇为稀奇。
这玩意在以后可瞧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