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昶郎,是我呀。”
小兰香倏忽的出现在徐昶的背后,它贴着徐昶的后背,将唇靠近徐昶耳朵边,吐气如兰。
“你最爱的小兰香啊。”
徐昶身子一僵,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好像攀了一条大蟒,大蟒张开口,露出獠牙,吐出腥风血雨。
小兰香有些委屈,空荡荡的戏服支棱在徐昶背后,水袖环住徐昶的腰肢。
它将脸贴上后背,依恋的蹭了蹭。
“昶郎,你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最爱我这样依恋着你吗”
小兰香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不见徐昶有回应,突然,它恍然大悟。
是了是了,还差一面镜子。
那时,它和昶郎就是这样一前一后,在镜中一眼万年。
从此,情定生生世世。
梦中的世界由小兰香主导,心意一动,徐昶面前出现了一面镜子。
只见镜子里倒映着徐昶的影子,纤豪毕现。
他还是那么的帅气,眉目英挺有神,穿一身白衫温文尔雅。
然而,可怕的是,他的身后有一件戏服,戏服是粉红色的,水袖缥缈,镂空流苏罩衣风流,头饰琳琅动人,看过去十分美丽精致。
但再精致,它支棱在半空中,头饰下头没有脸,水袖里头也看不到手。
如此一来,这份妖娆的美丽便只剩下阴森。
鬼,是鬼
是鬼缠着他了。
徐昶瞳孔急剧的收缩,后牙槽咬得死紧,咯咯咯的牙齿磕绊声起。
这一刻,他只觉得一股寒气往头顶上灌下,清凉,透心的凉。
“你,你是谁”徐昶打摆子。
小兰香嗔了一声,“昶郎,奴说过了,奴是小兰香啊。”
徐昶磕磕巴巴,“您,您大人有大量,要是我哪儿得罪了您,您和我说说,我给您摆果供奉,化金山银山给您。”
小兰香依恋,“我不要摆果供奉,也不要金山银山我只要你,昶郎,我只要你呀,昶
郎。”
昶郎,昶郎,昶郎
小兰香缠缠绵绵。
清晨日出,第一缕阳光从东边山脉一路朝九龙镇奔袭而来,席卷了夜里的黑暗。
床铺上,徐昶猛的坐了起来,胸口大力的起伏。
入秋时节,他还睡得满身是汗。
汗水沁得他头发湿漉漉,狼狈极了。
看着外头的阳光,徐昶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原来是梦啊。”
这时,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熟悉的旋律。
小兰香吐气如兰,依依不舍,“昶郎,今夜,我还在梦里等你哟。”
青天白日的,徐昶整个人都僵住了。
潘垚再见徐昶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胡子邋遢,原先一丝不苟的衬衫也发皱泛黄,眼底一片的青翳,要多憔悴就有多憔悴。
更重要的是,他眼神里有着惊慌和疑神疑鬼。
啧,可怜哟。
潘垚不负责任的想。
于大仙一蒲扇拍过来,“修心窍”
潘垚嘴巴一抿,连忙收了自己幸灾乐祸的模样。
对,她得修心窍
为善为恶,为谣为杀,为仙为佛,皆是心役之也,得心一气,修心之窍
潘垚念念叨叨。
可是,没有用的,她真的好开心呀。
潘垚眼睫弯弯,唇边漾起小梨涡。
于大仙
这丫头,今儿真是甭修了。
“大仙,我这是怎么了”徐昶着急,“是不是沾上什么脏东西了”
他痛苦的薅了薅发,“现在,我都不敢睡了,只要我一睡着,铁定会有鬼缠过来。”
“它真的好吓人,就一身戏子衣衫,没有脸也没有手,还没有脚搂着我就喊昶郎。”
“昶郎,昶郎,昶郎”徐昶啊啊啊的发疯,“我快疯了。”
潘垚、于大仙
啧,是有点疯了。
于大仙斟了一杯凉茶,推了过去,“徐先生先喝杯茶,败败火,平静平静心情。”
徐昶心神不宁“多谢大仙。”
徐昶捧着杯子,耳朵听着于大仙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废话。
没错,就是废话。
徐昶面色发沉,眼神也阴鸷了许多。
“按大仙你来说,这小兰香和我是前世的情缘它缠着我,并不是因为怨和仇,而是因为有情”
于大仙摇蒲扇,一副乡间高人模样,“不错。”
徐昶咬了咬牙,“大仙有没有办法渡化它小兰香于徐某人来讲,毫无关系,毫无瓜葛。”
“前世的情缘,理应在前世就终了。”
于大仙颇为光棍的摆了摆手,“恕我才疏学浅,渡化小兰香,这事我还做不到。”
徐昶又说了几句,于大仙还是摇头,只道自己有心无力。
徐昶颇为泄气。
至于潘垚,他并没有多问。
一来,上次潘垚道破了他对许家聪的心思,这几日,许家聪和他断了来往,态度坚决,他被小兰香缠得焦头烂额,一时也抽不出空来挽回。
一来,这当徒弟的有一手,当师父的,自然是得有两手了。
徐昶按常理推测,垂头丧气。
于大仙宽慰,“徐先生,既然是前世的情缘,小兰香心中有你,你就放宽了心吧,它是不会害你的。”
徐昶笑得艰难。
不会害人也吓人啊。
如今,他简直是风声鹤唳了。
潘垚在一旁练习大字,红红的纸张裁成长条,她拿笔舔了舔墨,多余的墨汁在砚台边缘控干。
秉气凝神,笔走龙蛇。
很快,红纸黑墨上便有两行别具风骨的字。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于大仙一看,当下就道,“好字,土土这一手字又有了精进,这行字间缠绵悱恻,似有情意绵绵,搭着这句诗,别有一番韵致。”
“诗好,字好”突然,于大仙僵了僵,瞥了一眼徐昶。
就是景不够好。
才听了徐昶被还情鬼缠着,转眼间,潘垚就写了这句诗,看起来像是他们在阴阳怪气一样。
果然,徐昶眼睛定定的看着潘垚。
他想的没错,这丫头真的和他有仇。
潘垚好像没有察觉一样,她冲徐昶笑了笑。
小丫头天真可爱,钟灵毓秀,笑起来也格外的乖巧,不过,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乖巧了。
“小兰香它有什么错呢只是太爱你罢了,情之一字,它也只是一介俗人,勘不破的。”
暗戳戳的,潘垚特意说了这句话。
徐昶脸都黑了。
他本来想问问潘垚,广纳才思,看看这小弟子是否有办法送走这戏子鬼。
听到这句话,徐昶立马把话吞了回去。
片刻后,徐昶气血上涌,大大的灌下一口冷茶,这才勉强道。
“今日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