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眼里的泪涌得更多了。
“你是仙童吗帮帮我,仙人帮帮我”
“我不能死,还不能投胎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我走了,就没人照顾他们了。”
“他们还那么小,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啊。”
说着说着,男子嚎啕大哭,痛彻心扉,只恨不得再捶死自己。
他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怎么能就这样跌了一跤,就没了鼻息呢
他抛下了儿子女儿和妻子这下该怎么办啊。
该死,他真是该死
男子越想,对自己越是恨。
潘垚的视线落在他的行囊上。
随着男子的清醒,这些鬼炁化作的行囊就像被晒化了一般,慢慢淡去,渐渐失了形状。
发黑虬结的老棉花被褥,打了好几层补丁的衣裳,小瓮坛装的酱菜和咸鸭蛋还有一袋杂粮米。
潘垚捏着灯炳,心中沉沉,就像棉花堵了她的心窍一般。
“我带你回去看看阿弟阿妹吧,我听爸爸他们说,他们的姑姑和伯伯都有帮衬,日子过得还行,你别担心他们吃不饱,穿不暖。”
“姑姑和伯伯是大哥和小妹吗”男子抬起头,有些茫然。
还有
爸爸
小仙童的爸爸又是哪位神仙
“对了,我叫潘垚,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有些木讷,“方怀舟,我叫方怀舟。”
巨龙衔灯,潘垚带着方怀舟重新上了岸。
在经过码头边时,方怀周看着一处角落,那儿本来有个石头,因为自己跌了砸在上头,出了人命,这会儿,那里一地的平整。
只有浮沙,没有鲜血。
此时此刻,他也将自己缚地于此的事情想了起来,怕潘垚误会自己作恶,有些惆怅地开口,道。
“那时候,我托人得了工作,很是高兴,出发前一天晚上,帮我找了工作的邻居过来,我心里感激,就陪着他喝了一点酒。”
“不多,也就小两杯。”
“只是,我平时少喝酒,哪里想到,只这点酒就误了我起床的时间”
“路上背着行李,紧赶慢赶,总算来到了码头边,远远地看过去,船还是要开了赶不上船,我怕那工作会丢。”
是卖力气的工作,扛着沙袋往大河里丢,让河流改道。
这不是多好的工作,但在过惯了苦日子,只在地里等出息的方怀舟眼里,那工作是十分难得了。
方怀舟惆怅,“要是我前一天没有喝那酒就好了。”
潘垚听他长长叹了口气,青白的面上都是懊恼。
往事不可追,憾事难悔,已发生的事,又怎么能改变
方怀舟“就算在束缚在此地,浑浑噩噩时候,我也在想着酒喝不得,所以,听到那个小伙子说喝酒,我心里就着急啊。”
这一急,又
恰逢黄昏逢魔时候,陶一锋人便遇了鬼打墙。
潘垚恍然,“原来是这样。”
“酒是喝不得,怀舟叔你也是心好,明儿,等他们去我们芭蕉村上工了,我就给他们说说,一定不让他们误会了你。”
怎么能喝酒呢
盖房子要爬高,这可是危险活。
潘垚决定,等陶一锋人来芭蕉村上工了,第一时间就告诉他们这事儿。
“芭蕉村”方怀舟意外。
这芭蕉村他熟啊,十九岁之前,他还没有去九龙镇当上门女婿时,他也住芭蕉村的。
他可是土生土长的六里镇芭蕉村人
潘垚点头,“恩,我爸爸就是芭蕉村的潘金,你认得不”
说着话,她将手中的龙形灯往方怀舟面前晃了晃,“喏,好看吧,我爸爸做的”
方怀舟看着潘垚这自豪模样,还有些恍惚。
爸爸
为什么小仙人的爸爸会是芭蕉村的人
还是潘金
方怀舟自然认得潘金,他大哥方怀同也是龙舟厂的。
“不对啊。”方怀舟似是想起了什么,急着就道,“我之前回过芭蕉村,我记得金大哥家没有小孩的。”
起码不是潘垚这般年纪和身高的小孩。
潘垚偷偷笑了笑,又想到平常时候,潘金老是念叨自己的身体不够好,这才让潘垚跑错了路,去别人家待了几年,受苦又受罪,心疼得他哟,一说就想掉眼泪。
“唔,之前时候,我在别人家寄养了几年。”
潘垚随口应了一句,在方怀舟还要继续说话时,开口说了一声,“到了。”
方怀舟回过头,视线落在这一处的宅子,目光怔怔。
这里是他的家啊。
一别两年,房子仍然是他背着行李离开时候的模样,瓦片做顶,发黑木头的墙,有些地方糊着黄土,四四方方。
一时间,方怀舟脚步停住,有些不敢靠近了。
潘垚明白,这便是近乡情怯。
“咳咳。”里头传来一声女娃娃咳嗽的声音,声音细细又稚嫩,像风中摇曳的一朵小花。
方怀舟一下便紧张了,“这,这是”是他那小闺女吗
似乎是印证着方怀舟的猜想,屋子里头,方怀舟的大儿子陈书浩听到动静,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嘴里喊着妹妹,爬下床给小姑娘倒了杯温水。
明明才八九岁模样,他却十分的懂事。
一边让小姑娘喝水,一边轻声安慰。
“伯伯今儿带了白米来了,别怕,明儿哥哥给你熬米粥,咱们喝些米粥汤,再吃点药,小妹你就能好了。”
“哥哥”小姑娘依恋的靠着哥哥那并不宽阔的胸膛。
两个小家伙就像小兽一样,相互依靠,相互依偎。
外头,方怀舟脸上淌着血泪。
物是人非,这大概就是戏曲里唱的物是人非吧。
初听只道是戏中曲,再看已是戏中人。
芳子呢他孩子的妈妈呢方怀舟张了张嘴,想要问妻子,想到什么,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不怪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确实难过。
“哥哥,外头有人在瞧着我,我怕。”这时,女娃娃稚嫩的声音又起。
陈知落瞅了一眼窗户外头,心里怕了怕,又往哥哥陈书浩怀里躲了躲,只后脑勺对着窗户外头。
潘垚有些意外,看了看方怀舟,又透过窗户缝隙,看里头的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