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自己,她还笑了笑,听了仇婆婆话,转身去了厨房。
准备烧壶水,再泡上两杯热茶。
见金万福的目光还跟着文丽,仇婆婆撩了个眼皮,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年迈的疲惫。
“这是我挂名的弟子,有两分仙缘。”
金万福立刻收回了视线。
弟子啊那可是招惹不得的人,不定怎么样便阴沟里翻船了。
挂名弟子也是弟子
仇婆婆往神龛里续了三柱清香。
“这位老板,今日来,是想求什么”
“求财”金万福急急道。
下一刻,他觉得自己话回得急了些,显得心急,有些不好看了。
金万福轻咳一声,脸上堆了个笑,声音也放缓。
“仇阿婆,我也是听人介绍,知道您手段不凡,这才寻上门。”
“最近,我这财运差了一些,做啥啥不顺,麻烦您帮忙瞧瞧,是不是妨碍到了什么”
仇婆婆看了金万福一眼,又皱着眉,掐指算了好一会儿,这才声音缓缓,开口道。
“你有一笔大财要入。”
“对对对,大财”金万福脸上有兴色,想着自己承包下的那一处桥梁工程,可不就是一个大财么
仇婆婆继续道,“你财帛官不丰,这笔财却泼天。”
“都说钱财如水,它们蜂涌地朝你涌来,如大水潮涨,一时冲击,你承受不住这财,反而会如洪水溃堤。”
说到这里,仇婆婆看着金万福,意味深长道。
“物极必反,你这笔财反倒成了祸。”
金万福瞪大了眼睛,抓着公文包的手都紧了紧。
这老婆子说的,不是和他正遭受的一模一样么。
要是工程过不了,他当真是如洪水冲堤,不单单没搂住新桥的那道财,自身的财都被冲毁了。
金万福好生不甘愿,就差一点点,他那道工程只差一点点,标准放宽一点,也未必不能过。
本身就在及格线边缘徘徊。
金万福郑重“求仇阿婆相助,回头要是事情顺利,我定有重金酬谢。”
仇婆婆看着金万福,好一会儿,她的声音幽幽,犹如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供桌上,神龛青烟袅袅,为这声音添几分缥缈和不真实。
“财过旺,要么是分一些财予他人,要么,你垒实自己,将不够丰隆的财帛官扩大”
“前者,你自己便能做,只看你愿不愿意了至于后者嘛,有舍才有得,任何一个运道的增添,都是要付出一些其他的代价,你自己考虑考虑,到底受不受得住。”
金万福神色不定。
分财予他人,这是让自己寻个合作伙伴,想想法子,再耗费
人力物力财力,将即将竣工的新桥加固,达到标准。
可是,要不是为了为了这笔富贵,他又何必单干
分财予他人,不是等于他又要寻大舅哥帮忙了
金万福不甘心。
那赶小舅子超大舅子的豪言壮语,他才放下不久,言犹在耳,就让他再去寻大舅哥
做不到做不到。
太跌份了
他也是要脸的
“添运,要付的又是什么”
仇婆婆嘴角微微勾起。
只见她面皮发皱,人也枯瘦,这样一笑,嘴巴显得有些发瘪,落日斜斜地照进来,面上的神情半明半寐。
“付出什么这可不一定,福禄寿皆有可能。”
金万福又有些踟蹰。
仇婆婆“不过,你的情况却又有些转圜,我倒是有第三个法子。”
金万福看了过去。
不过,这会儿老太太却不再提这一茬了,反倒问起了金万福别的事。
“金老板,你做建筑这一行多久了”
金万福不解,却还是道。
“有几年了,主要是跟着大舅子,他是个聪明人,是六几年的大学生,自己考的,正好赶上了好时候,还是学建筑这一块。”
“改革开放嘛,政府鼓励大家建设经济,公职人员也能停薪留职下海,他便做起了生意,我就跟着他混口饭吃了。”
“金老板是个富贵人。”
“哪里哪里。”
谦虚客气了一番,金万福脸上还堆着笑,就听老太太声音带着哑意,好似寻常闲聊,内容却不一般。
“金老板可听说过人柱”
金万福瞪大了眼睛。
仇婆婆无声一笑,“人柱,又叫做人身御供,以人为祭,祈求神灵庇护,只要人柱一下,神灵庇佑,你那桥梁自然牢固。”
“如此,何愁财如滔滔江洪”
你自涌来,我巍峨不动。
金万福有些失魂地走出了仇家这处宅子。
身后,门吱呀一声阖上。
他立在水泥的小路上,前头还有人将脏水泼出,惊得那绕着残羹瘦肉的苍蝇四处乱飞。
苍蝇一只只都很肥大,是绿头蝇,拍着翅膀嗡嗡嗡,嗡嗡嗡地扰人心烦。
金万福回头,就见那泛着黄,卷着边的门神贴纸,莫名地,只觉得那神像嘴角好像还勾着笑,有些像那仇婆婆笑时的模样。
想起仇婆婆,她说的话也在耳边响起。
“人身御供是大事,金老板,你求的是财,这人柱得是你的血缘,如此,那滔滔而来的财你才能受得住”
“呵呵,供神奉鬼,还得烧些金箔银箔和香烛清酒,既然相求,求的还是一场泼天富贵,你这受财人,自然得见见血,出出力,你说是与不是”
金万福心跳得有些快。
人柱,血缘呐。
一瞬间,他想了自己的老爹老娘,又想了媳妇闺女儿,一张张脸在自己脑海中闪过,和那大捧大捧的钱山作斗争。
不不不行。
金万福艰难地吞了吞唾沫,和有邪念的自己做斗争。
家里媳妇是河东狮,大舅子有本事又有手段,他要是当真将念头打上闺女儿,大舅子能活吞了他。
想起坐皮质沙发椅的大舅子,金万福到底不敢再想闺女。
至于爹妈,金万福也不敢想。
爹妈生养他一场,三年时候,到处都没吃的,是爹妈咬着牙,吃树根树皮,省着一口粮,他这才没饿死,好好地活了下来。
他金万福再差,那也不能做一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