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垚跟着几人瞧了瞧老大爷,又瞧了瞧老太太,俱是好笑。
“我自己回去就成,不用送。”
“那怎么成,”陈明花包了个红封,又给潘垚拎了一大块蹄髈,沉甸甸的,拎在手中会晃悠肥肉的蹄膀。
“家里过年杀的猪,自家养了一年的膘,肉香着呢,拿回去,不拘是红烧还是炖汤,今晚添道菜。”
陈明花又在絮叨,怕自己礼薄了。
潘垚笑着将红包推了回去,只拎了这蹄髈,“就虚惊一场,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就这就够了。”
两人推了一会儿,潘垚坐上三轮车,还是由老大爷陈成华载回去。
老太太瘪着嘴,脸上又没了笑模样。
潘垚伸手拉了拉陈成华,喊了一声叔公。
陈成华顺着潘垚的视线看去,在潘垚又拉扯了一下,他恍然模样,接着,老眼一眯,冲老太太笑了下。
“姣啊,今晚烧个咸鱼菜闷饭,我爱吃那味儿。”
三轮车的轮子滚动,轧过冬日被冻得硬实的泥土地,不知不觉,日头突破了厚厚的云层,短暂又贪婪地倾泻而下,拉长了众人的影子。
远远地,老大爷的声音传来,“我一会儿再来,家里的门窗得落锁。”
高玉姣心情好了些,却不服输一样的犟嘴,“谁管你爱吃咸鱼菜焖饭了算了,聪聪爱吃,花哎,家里有咸鱼不,给聪聪焖一锅。”
陈明花噗嗤一声笑了,“哎,应该有,我找找。”
陈聪聪
他不爱吃哎
和陈大爷分别后,潘垚挥了挥手,朝家的方向走去,周爱红和潘三金已经将东西收好,留了几道炸肉炸丸子这些耐放的在于大仙那屋,剩余的都带去潘家,年三十添几道菜。
过年时候,讲究年年有余。
虽然家里有菜,不过,今晚于大仙还是在潘家过年。
人多热闹
潘垚到家时,他正拿着盘甘蔗,又拿了张小马扎,也没啥大仙包袱,就这样坐在马扎上啃甘蔗。
牙口不好,甘蔗还切成小段小段,一截一截的蔗节垒在另一个盘子中,搁在院子的石桌上,就等着潘垚回来吃。
美曰其名,师父留了最甜的。
潘垚
能怎么办,自个儿的师父,自个儿宠着呗。
潘垚拿了蔗节,张嘴咬了咬,唔,虽然硬实了些,不过确实甜,下一刻,只听咯嘣一声,潘垚眼里闪过一道懵,她往手心里吐了吐,只见蔗渣中还有两颗牙。
于大仙睨了一眼,刚开始还有两分急,待瞧清楚是什么后,老脸上浮起笑意,皱纹舒展。
“哟,咱们盘盘长大了,开始换牙了。”
听到动静,在厨房忙活的周爱红都出来了,待明白是掉牙后,也跟着一笑,对身后的潘三金道。
“再不掉牙,我都想带盘盘去瞧瞧医生了,我记得燕妮像盘盘这个年纪,早就换了牙吧。”
潘三金肯定地点头。
两人瞧着潘垚发懵的样子,见她正想说话,想到嘴巴会漏风,连忙抬手捂住的模样,忍不住都是一笑。
“好了好了,换牙多正常呀,”周爱红放轻了声音,把潘垚当小朋友哄了几声,又叫潘三金带潘垚去丢牙。
“上面的牙得丢在地里,下头的牙得丢在屋檐上,这样,以后的牙才能长得整齐让妈妈瞧瞧,啊恩,是下头的。”周爱红转头,“三金,就领着盘盘去咱们屋后丢,丢好喽,一定得丢在屋檐上头。”
潘垚被潘三金牵着,走过老仙儿面前,她偷偷瞪了瞪。
怪老仙儿,留了这样硬的蔗节给她,这下牙都被啃崩掉了
于大仙乐乐呵呵。
“我丢了哦。”屋檐下,潘垚往后退了两步,仰着头瞅屋檐,力求寻到最妥帖的位置,待瞧到了,这才一个发力,将掌心的两颗牙丢了上去。
屋瓦发出“嘣嘣”的脆响。
潘三金念叨,“丢了牙,丢了牙,长好牙。”
低下头,瞧见潘垚抿着嘴不露牙的模样,又是呵呵一笑。
大手用力揉了揉小姑娘的
脑门,笑呵呵道,“没事,很快便长好了。”
吃了年夜饭,便是守夜,村子里都点了灯,鸭梨灯泡亮着暖人的暖光,外头有冬风吹过,呼呼作响。
家里搁了炭盆,倒是也不冷,潘三金催潘垚先去歇着,他和周爱红守夜就可。
潘垚“我不困,晚会好看呢。”
八三年就已经有春节联欢晚会了,这会儿,一家人坐在堂屋的藤凳上,长凳铺了毯子,倒是温暖模样,旁边搁了个炭盆,炭盆上铺个铁网格,上头烤着橘子花生板栗,潘三金和老仙儿酒虫还在馋,各自还煨了一小搪瓷杯的三白酒,屋子里又暖又香。
电视里,主持人和观众激动地在倒计时,“十、九、八、七二、一,虎虎生威,虎年大吉”
潘垚笑眯眯的伸手,“新年快乐”
潘三金乐呵呵,“难怪不肯去睡,在这儿等着呢。”
于大仙和周爱红都是一笑,拿出早就备好的红包。
潘三金也已经将红包备好,偏还要逗逗潘垚,拿着鞭炮和燃着的香条,招呼道,“走,咱先把这开年的第一挂鞭炮放了,鞭炮放响亮了,爸才给红包。”
“又逗孩子。”周爱红嗔道,转而就和潘垚泄密,“红包搁他左边口袋。”
潘垚嘿嘿一笑,“妈,我早瞧见啦”
过了十二点,外头响起一阵阵的鞭炮声,热闹喧嚣,还有小孩还没睡下,个个手上点着眦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