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变成鬼了不成
潘垚拉过山茶花鬼的手,好似瞧穿了它心底的所思所想,笑眯眯道。
“阿茶姐姐别担心,我没事,这是元神出窍,走吧,我们一起去大权家。”
话才落地,两人皆如风似光地往前卷去。
玻璃的窗户被打开了个缝隙,风绕过庄家堂屋前的萱草,卷过路边落了叶子只剩枯枝朝天的枝桠,沿着将军巷一路往前。
夜里安静幽暗,不如白日热闹,在潘垚眼中却和白日没有什么区别。
她瞧到了巷子尽头有一处的小庙宇,庙不大,也就方寸的小屋子模型,小砖头和木头砌了个四方的小屋,像供奉土地的神龛一样,里头摆一个将军高坐大马的石头像。
将军红缨铠甲,冒着青筋的手勒紧缰绳,马儿昂首抬蹄,很是威风。
据说,湖安将军巷,这一街道的名字便是因这神龛。
很久以前,这儿出了个平民将军,英勇不凡,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挡百万师,只是刀剑无眼,最后,他还是青山埋忠骨,撼不见心下牵挂之人。
故乡的人感念其英勇,立了个衣冠冢。
祭拜的人多了,渐渐的,这处坟冢有了香火,就成了个小神龛,这一处的街道也被唤做了将军巷。
潘垚多瞧了那神龛几眼,颇为奇特的是,神龛后头有好些个小石碑,只巴掌大小,外形像箭矢,石碑被风雨浸润,或斑驳,或破败,一些甚至冒了些许青苔,缺了半角,或倒塌在地。
自然,新鲜的石碑也有。
这些石碑或新或旧的,上头无一不刻着箭来碑挡,弓开弦断这八个字,笔触不一,字迹不同,或规矩或潦草或张狂。
几丛的石碑,能见岁月的更迭。
箭来碑挡,弓开弦断
潘垚认出小石碑上的字,恍然此处为何这般多的石碑。
这是断将军箭命格的破解之法。
八字命理里,男怕将军箭,女怕阎罗关。
命带将军箭,小儿带煞,轻则头脸有伤,手足带伤疤,重则眼瞎耳聋,四肢残疾,甚至夭折,伤亲还伤己,在小儿关煞中是大煞。
这一处唤做将军巷,不单单因着许久前,此处出了位平民将军,更是因为,这处的风水利于化小儿关煞,将军箭。
石碑下埋一张小儿生辰八字,石碑刻箭来碑挡,弓开弦断这八个字,只等小儿年满十八,这关煞便能化去。
神龛这处卷过风,带着光,细看,里头还有片片的山茶花瓣,有幽香暗涌。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比自己来时更快的速度,更自在的姿态,阿茶被束缚山茶树里,长达十八年的灵魂好似都得到了自由。
它快活极了。
这一刻,它是风,不是只能随着风动而动的山茶。
注意到潘垚的视线,阿茶兴奋,话比之前多,显得声音有些拔高。
“啊,我知道了,这儿应该便是秦将军的小庙了,我听婶儿她们说过,秦将军好生厉害的,骁勇善战,奋力杀敌,县志里都有他的记载”
潘垚肃然起敬,被史书记下的人,这才永不逝的存在。
当然,县志虽小,那也是史,这是毋庸置疑的。
“潘垚潘垚,你瞧,那是庄东福的小箭碑,下头埋了他出生的时辰。”
箭形石碑上并没有刻名字,阿茶却认得何处是庄东福的,它听许丽云几人说起过,说是挑了个好位置,化关煞的箭碑就埋在一株胡杨树旁边。
月夜时候,树的影子有一道叉像弓,小箭碑像搭在弓上的箭,远远看去,就像要朝天射去一般。
箭矢朝天,化去关煞,不再伤亲伤己,这是吉祥意头。
阿茶今日才亲眼瞧见。
曾经听过的事,此刻亲自瞧见,怎能不兴奋
潘垚笑了笑,耳朵边是阿茶开心的声音,热热闹闹。
两人绕着这些小箭碑又卷了卷,风拂过神龛中的石头像,直把那丝绦做的将军红缨吹乱,见它狼狈地耷拉在面门前,这才嘻嘻笑闹着继续往前。
风和光的后头,神龛的顶上落了一层花瓣,半空中,花瓣还在扬洒,月夜下瞧来,就像是落了一阵湘妃色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