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想,
他甚至回忆得起每一串电流打过脑仁的感觉,记得清对方变声之后的每一句压迫。
这让祁粲感到想吐。
时听站在那里吗,一点、一点地睁大了眼睛。
她的心跳得太快了、太愤怒了,以至于她都快要站不住。
怎么怎么可以
项隽舟那个死变态
祁粲的解释很简单,很平静,但是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高压烧焦的血味。
暴力打开一个人的脑内潜意识,直接破译脑电波,如果有任何操作不当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没想过得当地操作在这个过程中一旦精神崩溃,都有可能彻底变成一个傻子。
这完全是一种精神摧残和虐待
时听的手都在哆嗦。
祁粲竟然扛住了那个过程。
甚至为此,他需要一直保持清醒、清醒地感受这种痛苦。
在这场不为人知的事故之后,他也只是变得神经受损衰弱,性情易怒喜静
可是时听抿着唇瓣,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在心里小声地问他。
「那你怎么逃跑的呢。」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逃得出去
他怎么可能跑的了
时听代入了一下,都要绝望哭了,谁能救他呢
而祁粲却回过头,在昏暗的灯下,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却堪称温柔。
每个小时都暗无天日。
每一秒钟都是惨痛折磨。
可那一天
有一个山野间奔跑的小画家,来火山底下挖火山晶石,不小心挖塌了一块,压断了通向地底的一根电线。
他得到了断电的一分钟。
时听从没有经过系统的绘画训练,但她总想画出特别的东西。
在她十七岁那年,她所有的灵感都很淳朴,只来自大自然赋予的嗅觉,来自稀奇
古怪的奇思妙想。
她的生活,是在田野间奔跑,是认识每一株花和草,是奶奶家的破院子,和遥望山外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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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个流浪到这里的金发画家告诉她,她画的画总是少一点“灵魂”。
她必须要有灵魂的震荡,经历过刻骨铭心的事情,她才能真正激活她的艺术,发出她的声音。
但是大山里的少女哪见过什么大事呢
唯一的大事就是她发现山里竟然还有山,是一座有可能喷发的火山。
像是一个巨大的秘密,她想把她画下来。
她想要有“灵魂”“生命”这样高级的内涵。
她想她可以用火山灰来画火山。
后来那一天,金发画家得到消息要去找一个人,离开了他们的村子。
那一天,时听自己一个人爬到了火山坑的脚下,很努力地刨灰,挖晶石,一双手彻底黑乎乎。
很特别呀,她满心欢喜地想,用火山灰画画,还是很少见的。
她充满动力、吭哧吭哧地往下挖了半天。
忽然她的铲子不知道磕到了什么,然后哗啦一下,土层往下坍塌了一大块,石块尖锐地支棱出来。
时没敢继续挖了,她拎着脏兮兮的布袋子,转头回村子。
她那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她想她应该也能感受到灵魂的震荡,经历命运的积淀,然后画出不一样的东西。
一切看上去都像是平常的一天。
直到从地里爬出一个血人。
准备地说那不是一个血人,而是一个长得很好看、但非常狼狈的人。
他身上的衣服烧焦了几处,胳膊腿上都有被什么东西帮助但剧烈挣扎的勒痕,割破皮肤流了很多血。
他瞳孔涣散,似乎无法视物,跌跌撞撞地站在那里,已经是强弩之末。
那一刻的祁粲看不见任何人,他的脑子甚至听不见声音。
耳边全是混杂的噪音,尖锐的电极灼痛,雪花一样白屏的大脑,浑身血管痉挛,速快又速慢的痛击。
他已经不相信这个世界,不相信任何人。
甚至不相信自己还能活着回去。
断电一分钟,已经是他能遇见的最大奇迹,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可那天,落难的少爷遇见了被遗忘在山野间的少女。
“你是谁”
“你怎么了啊”
祁粲瞎着眼睛,凭借本能,跌跌撞撞往前走。
有人跟在他后面,跟了几步,潜意识里察觉到危险,于是放弃了。
可是过了一会,她又跟了上来。
祁粲不知道那是谁,看不清她的样子,听不清她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的同伙。
可是最后,一只带着泥土、灰尘、硫磺味的爪子,坚定抓住了他的袖子,也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我认识这里。”
“我带你走”
aaah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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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之后,命运送他们一起回到晦暗的。
所有勇气和悔恨早就消散在风里。
可是回头一看,四下漆黑,到场的还是只有他们。
时听缓缓低下头,握紧拳头。
「啊啊啊啊啊啊」
心中只剩朴素的尖叫。
「该死、那个该死的人,我要鲨了他我要扇他一百个大逼斗我要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让他公开处刑」
时听揪着祁粲的衣服擦眼泪和鼻涕,前因和后果终于关联起了一部分,让人满心愤怒和荒唐。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她有她的主动权
她会把这个心声数据刷爆,刷够每一个大整数节点,然后调整那些剧情。总归祁粲就在她身边,她的ifi在这里,她不会让他们两个倒霉蛋再出事的。
「别怕、好,我们别怕这里肯定也有暗门,当年祁大车能在那样的状态下找到出口逃出去,现在肯定也不是问题。我来到处摸摸看。」
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把祁粲拉回人间现实。
他从回忆中落地。
在大脑的阵痛中忽然意识到什么。
所以她的心声他的脑电波祁粲捏住了电感器。
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生物电大脑共振频率。拆解他的大脑,就是解码他大脑听觉区域的共振频率。然后对他颅内传音,引导他的意识,或是摧毁他的精神。
可是后来,他的大脑多了一个能力他能听见时听的声音。听见她各种音效的声音。
有时是带电的,有时是倍速的。可到今天他才意识到,那原来是和他大脑经受过的变压有关,一直在悄悄地提醒他。
冥冥之中。
那天她拉住了他的袖子,从此他人生的蝴蝶轻轻振翅。
那场意外事故多了一个附属奖励。
祁粲低下头看着懵懂的时听,苍白的唇角勾起。
他当年意外被一个少女救下,后来罹患她的“心声病”,做这世界上唯一能听见她声音的人,险些疯魔。
原来是他欠她的。
时听看见了祁粲一闪而过的笑意。
「干什么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我想打死你。」
“我只是觉得,”祁粲低头抱住她,“我们太般配了。”
天造地设。
宿命之约。
他对自己承认,他爱得要死。
时听内心啊啊啊破防地揪住他的衣服,正要说什么,头顶的大地忽然震颤了几下。
“轰”
“轰”
有人要来了。
“我们把他搞死,”祁粲抬眼看向黑暗的头顶,“然后把欠你的还给你。”
与此同时。
地面上
“直升机直升机来了”
“啊啊啊啊有人来救我们了”
祁瑞指着天空大喊。
山体突然崩塌的时候,他没有被砸,但是他吓得崴了脚,一直是时晶晶扶着他。
时晶晶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天知道她来之前只是想给自己一场甜蜜的爆宠秀恩爱而已,现在不仅恩爱没秀成、祁瑞破防又受伤、后边山体还开始崩塌
她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好在山石往下滚落的时候,祁瑞身边出现了几个祁氏的保镖,牢牢看护着他们,不让他们乱窜,这才保住了安全。
可是眼下这里还是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不会那火山要喷发了吧那他们还走得了吗
时岩已经在奔跑的时候和祁粲等人冲散了,好不容易找到时晶晶和祁瑞,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情况,正准备继续去找时听他们,就听见了头顶的螺旋桨轰鸣声。
“来的是谁”
“是不是我爸妈来救我了”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有人愿意亲自到达山体动荡的危险地区来救援,简直让所有被困在这里的人都感动极了,只觉得那道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身影从容而又伟岸。
时岩站起身,“项先生”
项隽舟身后跟着几个救援人员,落地的时候简直像圣父一样伟岸。
他一脸急迫走来,“你们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阿粲呢阿粲有没有事”
沈助理此时也在场,和几名保镖焦急但有秩序地站在一旁,凝重摇头,“我们和大少失联了。”
项隽舟重重地一闭眼,满脸的急迫强压下去,然后睁开,“你们各自检查一下伤势,然后先离开这里去安全的地方,这里交给我们。”
参与徒步的不少人这时候惊魂未定,看到救援人员才彻底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