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火把照亮了柴房,苏轼看到了曙光,他面上一喜,继而担心起来,目光四处找寻,很快落在了苏辙面上。
八郎没事儿
真是太好了
兄弟两人四目相对,苏辙读懂他眼中的深意,本来正高兴的他却又是鼻子一酸,快步上前
,将身上的披风盖在了苏轼身上。
苏辙忍不住道“六哥,没事了”
“没事了”
“我,我以后再也不逼你洗澡了”
苏轼这时已由风清子背了起来,却忍不住扭头看了苏辙一眼道“八郎,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食言”
“还有,你也不能将这件事告诉娘”
苏辙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他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想着苏轼如此此时还能如此呱噪,想必是没什么大碍。
苏轼被背去了单独的厢房,厢房里已被碳盆子熏的热烘烘的,光溜溜的他被塞进被窝,又被风清子强罐下去两碗浓浓的姜汤。
张易简道长与苏辙,史无奈都在屋子里陪着他。
厢房内还有懂医术的道士,给苏轼把脉后直说并无大碍,好好将养几日就好了。
苏轼一听这话是眼前一亮“那道长,我可以回去休息吗”
“在书院中,也没人照顾我”
说着,他更是忙添了一句“还有八郎,让我与我一块回去吧,方才他找我也吹了冷风的。”
“他半年前就病过一场,身子弱得很,若是再病了,那就麻烦了。”
苏辙
史无奈
苏轼虽勤学好问,一心向学,但如今都到了腊月底,没几日就过年了。
他想着每年过年之前家中都热闹的很,苏老太爷还会给他们买炮竹玩,自是归心似箭。
张易简道长想着苏轼还有心思想这些,那定是无事,点点头便答应下来。
一旁的史无奈不免着急起来“道长,那我了”
“那我了”
“方才我也是跟着八
郎一块四处去找六郎了的。”
“您别看我身强体壮,壮的像头小牛犊似的,可我娘说了,我这叫什么虚胖咳咳,不说不打紧,一说我脑袋也有点晕了。”
“我生病了倒是不要紧,若将别的学童传染就麻烦了”
张易简道长瞧他那一脸期待的样子,也道“那你们明日一早都回去歇息吧。”
等明年元宵节之后再来书院吧。
史无奈高兴的是一蹦三尺高。
苏辙忍不住扫了他一眼,低声道“无奈哥哥,你就装吧,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史无奈正色道“谁撒谎啦”
“我可一直与你一起在找六郎了,我的鞋袜也都湿了。”
说着,他就眼疾手快脱下鞋子。
屋内本就暖和,再加上他们脚边也放了个碳盆子,史无奈鞋子一脱,苏辙就闻到一阵浓烈的臭气扑面而来,熏的他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躺在床上的苏轼纵然已有几分鼻塞,却也是闻到了臭味。
两人齐齐开口“快快把你的鞋子穿上”
史无奈不免有几分洋洋得意“你们信不信嘛”
苏辙眯着眼睛,头点的宛如小鸡啄米似的“信我信”
“无奈哥哥,你快把鞋子穿上吧”
史无奈这才哈哈大笑着将鞋袜穿上。
苏辙与苏轼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屋内的气氛热闹极了。
史无奈又玩了会,这才回去。
而苏辙则留下来陪苏轼,他与苏轼一同钻进暖烘烘的被子里,轻声道“六哥,有句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今日你死里逃生,福气还在后头了。”
说着,他更是道“爹爹与娘说了,我们兄弟两人在外要互相照应,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我们两人都不分开好了。”
他现在想起这件事,仍觉得后怕。
若不是张易简道长借来打猎的细犬,只怕他们寻一夜都寻不到苏轼的。
这样冷的天,一夜足以将人冻死。
苏轼却是个心宽的,想了想,认真发问道“那我以后要是去茅房拉屎,你不想拉屎,你也与我一块吗”
“八郎,你向来爱干净,你会愿意”
“若是你实在不愿意,也不必在茅房里等我,在门外等我就是了”
苏辙
他就不明白苏轼的脑袋瓜子里装的东西为何会与寻常人不一样。
他们兄弟两人今日皆受了惊吓,又累坏了,很快就躺在舒服暖和的被窝里睡了过去。
即便睡着了,两人还手牵着手。
翌日一早,苏辙他们三人坐上马车时,已知晓了后半夜的事。
还未等人寻上门,知晓苏轼获救消息的程之元就跪倒在张易简道长院子里,连连磕头认错。
冰天雪地里,程之元足足跪了半个时辰,张易简道长都未露面。
风清子直说要他收拾东西回家去吧,北极院容不下他这等学生。
这话说完,风清子都懒得搭理他。
不光如此,一大早张易简道长就差人去衙门报官,说程之元妄图害死苏轼,更在北极院门口贴上告示,将程之元罪行告知所有人,并明确表
示北极院永不会允许程之元再踏进天庆观一步。
这消息一出,在北极院引起了轩然大波。
北极院开办至今,也不是没人被劝退,像寻衅滋事、偷盗之人,自是不会留的。
但张易简道长一向觉得人皆会有悔过之心,也许孩子们长大会学好,所以只将人劝退学院,并未声张。
唯独程之元,可谓北极院开院以来第一人。
苏辙他们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也讨论起这件事来。
史无奈是义愤填膺道“有道是一命偿一命,程之元想要害死六郎,就该要他以命抵命,实在不行,将他丢到柴房中冻一夜。”
“就这样将他赶出去,实在太便宜他了”
苏辙无奈道“无奈哥哥,你把这事儿想的太简单了点。”
“若道长真这样对程之元,那道长与程之元又有什么区别”
“伤人害命,自有官府做主”
他也知道就算这件事闹到官府去了,因程之元年纪尚小,因程家在眉州的关系,这件事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也只能如此了。
明面上看,程之元乃至程家损失极小。
但往远了看,此事之后,程之元会名声一落千丈,别的书院敢不敢收他可不好说,就算真有书院敢收他,那些学子也会对他指指点点,小心提防。
程之元这辈子都会背负着“杀人凶手”的名声。
以后想走仕途这条路就难了,那等有头有脸的人家可不会将女儿嫁给他
至于程家,能教养出程之元这样儿子的人家风又能好到哪儿去
很快,就连程家都会成为众矢之的的
如此想来,这般结果好像也不算太糟。
苏辙与苏轼很快到了苏家,两人刚下马车,谁知史无奈也跟着跳了下来。
他们俩刚回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史无奈就解释道“我一个人回去怪无聊的,连玩伴儿都没有,还不如在这儿和你们一起玩了。”
苏辙忍不住道“无奈哥哥,你就不想你爹爹和娘吗”
史无奈点了点头,却是豪气万丈道“想归想,却也没那么想,能够克制得住。”
“我们家就我一个人孩子,实在是无聊。”
苏辙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史彦辅看向他与苏轼总是一脸羡慕的眼神。
有这样一个糟心儿子,谁不羡慕别人家的儿子
苏辙他们三个便手牵手进了苏家大门。
程氏听说这消息后吓了一大跳,连忙迎了出来,惊讶道“六郎,八郎,你们怎么回来了”
她知
道两个儿子聪明归聪明,却也是顽皮,特别是苏轼。
再加上一个史无奈,三个孩子凑在一起,能把天都掀翻。
苏辙一眼就看出程氏在想些什么,连忙解释起来。
当然,他昨夜答应过苏轼,说不会把苏轼长时间不洗澡的事情告诉程氏,便有意弱化净房里发生的事,将剩余之事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
程氏那样镇定的一个人,听闻这话却是气的发抖,连声道“好好真是好得很”
“他小小年纪竟如此狠毒,想要害了六郎的命”
苏辙等人惊呆了。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程氏这般神色。
他忙开口道“娘,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