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姑娘属实有点拎不清。

太糊涂了。

陈青妤回家开门……“小陈。”

陈青妤回头：“明明？你也卖完了？”

蔡明明点头，神态带着激动，说：“走走走，进屋说。”

两个人这几天都各自忙活，完全没有唠嗑的机会，这会儿遇见了，蔡明明直接进门，她感叹：“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真是……痛并快乐着！”

这话可不是扒瞎，这几天蔡明明早就想跟陈青妤唠一唠了，但是他娘的，没时间啊！

她这一次去羊城也是拿了千把块钱的货回来的，跟陈青妤没得比，但是千把块钱是小钱儿吗？不是！

这全国上下，绝大多数人家其实连存一百块钱存款都费劲，很多人其实都是月光，上个月借了下个月的钱，然后周而复始。为啥那么多人羡慕蔡明明呢。

除了因为她跟着男人进城，这是首都之外。

还以为他家条件确实很不赖啊。

马正义看着是个丧了吧唧整天和稀泥的老头儿，

但是人家正八经的万人大国企的后勤副主任！自家男人也是个正八经的老师，家里其他人也都不用操心。

这条件搁了四九城都是好的。

所以蔡明明才有一千块钱出门进货，她是第一次捏着这么多钱，心里还直打鼓呢。

不过没想到，她预料的看不起啊，敌视啊，抓人啊，都不存在。

她这样的小贩子，压根儿没人管。

她是在食品厂门口摆摊儿，食品厂女职工多，她卖的这些东西在这边卖最合适。你还别说，还真是！

她第一天刚摆摊儿，紧张的劲儿还没过，就遇到好几个食品厂女职工，直接开门红，紧跟着又有下一波……反正这几天，她都卖的贼好。东西都下去一半儿了。

“你跟我说去那种女职工多的厂子门口更好，我还拿不准呢，没想到果然是这么回事儿。”

蔡明明激动：“我这几天卖东西，每天都可多人了。还有别的地方的人来我这儿买东西。哦对对对，还有，今天早上出摊儿的时候，王美兰遇见我还跟我商量，去他们纺织厂门口卖呢。我答应她明天去，我觉得，再有个五六天，我的所有东西都能卖光。”

这种激动兴奋的心情，她也不好跟别人说。那可太像是显摆了。

但是可以跟陈青妤说的啊。

他们是一样的。

她扫了一圈儿，嗞了一声，说：“你也就比我多出摊儿一天，咋都没多少了？卖的差不多了啊？”

陈青妤：“你得东西虽然看着少，但是实际上数量大。毕竟都是小件儿。我这都是大件儿，占地方，但其实数量也不算多的。这不是就卖的快？我现在都断码了。”

蔡明明：“那倒也是，哎，你说咱们这次卖完了，还去南方吗？”

陈青妤：“那你呢？你想去吗？”

蔡明明点头：“我当然要去，赚钱哎，我以前虽然也把着钱，但是那也是有数儿的，是我家马健挣的，你看钱是在我手里。我还真是不敢随便动。就觉得不是自己挣得，不敢乱花。生怕自己真的花的多了，公婆不高兴，马健也心疼。”

陈青妤歪着头听着。

蔡明明：“马健是对我挺好，也跟我说我来当家，可是他这么说，我也不能就由着自己的心。夫妻两个过日子，总是要互相包容互相照顾才能过的更好，马健对我好，我肯定不能大手大脚的，但是现在我能自己挣钱了哎。这感觉，嘿！真的，就跟三伏天喝北冰洋一样，每天都很爽。就算是想买点啥，我都更有底气了。以前年节的时候家里准备节礼，我也不敢说要的更多。但是如果我自己挣钱，给我爸妈还有兄弟多买点，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儿了。我家里人可跟别人不一样的，他们对我很好的。那会儿我跟马健在村里，也是我兄弟帮我们家干活儿，给我们家撑腰。如果我有能力，肯定也要对他们好的。以前钱有数儿，我不能不考虑自己小家庭还有孩子。但是如果赚钱多了，我就能大方点了。”

蔡明明碎碎念，家长里短也不少的。

陈青妤失笑。

你看吧！

你看你看吧！

她婆婆赵大丫同志还纳闷儿她为什么从来不考虑第二春，第二春个嘚儿啊！

就连蔡明明和马健感情那么好，生活上都要互相迁就互相多考虑，就连帮衬娘家也是有顾虑的。她都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感情一般的人家了。

所以啊，找个嘚儿！

她一个人多轻松自在啊！凡事儿自己做主，那何必要找个男人给自己套层枷锁？陈青妤本身对男人的兴趣也不大。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是有这么句话吧？

她觉得很适合现在的她。

陈青妤：“那既然你也觉得还能继续干，那么这波儿卖完了，我们再去一趟南方？”

“行！这样行！我家里人也说这个事儿我自己决定，那既然是我自己决定，我肯定是要干的啊。赚钱哎，哎，我跟你说……”

她压低声音，小声说：“我摆摊儿几天赚的，都比我男人一年工资多。”

陈青妤也小小声：“我也是。”

两个人对视一眼，桀桀桀的笑了出来。

陈青妤：“这一次卖完了，你其实也可以考虑一下，下次进货还要进什么，虽说四九城人口众多，但是会舍得买东西的也就那些人。像是你在食品厂门口都卖过一茬儿袜子了，之后再去卖肯定不行，因为人家都买过了。”

“啊，也是哎。”

陈青妤：“这些你回家跟你家马健商量吧，我看他脑子转得挺快的。”

蔡明明：“嗯嗯，等我跟他商量。我男人还是支持我的。你是不知道，我们家不是跟袁家是对门吗？他们家还看不起我练摊儿呢。袁皓风还跟管婷婷说，再怎么也不能干这个，丢人现眼。说我丢了马家的脸。嘿，这不是有病？我自家的事儿，我男人都赞同，用得着他在背地里嘀咕？”

陈青妤撇嘴，这个袁皓风啊。

你妈跟人乱搞你不觉得丢人，你自己跟人乱搞你不觉得丢人，现在邻居卖东西自食其力靠双手挣钱，你替人家全家觉得丢脸。真是不知道脸皮怎么那么厚。

陈青妤翻白眼：“我以前咋不知道，这人这么不着调呢。就他家那些破事儿，好意思说别人吗？什么玩意儿。”

“谁说不是。”

陈青妤：“那你婆婆呢，有不高兴吗？”

蔡明明：“她第一天的时候脸色是有点难看，估计是真的觉得丢人了。但是当天晚上看到我数钱就变了。现在比我还有劲儿，如果不是我家还有俩娃儿要带孩子，她恨不能自己去南方进货，然后回来摆摊儿。财帛动人心啊！”

蔡明明都觉得无语。

真是，她婆婆竟然就这么被金钱打倒了。

陈青妤没忍住笑了出来。

“还有还有呢，咱大院儿好几个人跟我婆婆打听咱们俩的事儿，今早王美兰还来试探我摆摊儿收入怎么样了。他们跟我婆婆打听进什么货，还打听成本，不过我婆婆给应付过去了。当然啦，我婆婆也不太清楚，我没跟她说你的事儿。”

蔡明明是典型的东北人，个性虽然大大咧咧，但是人仗义。

她说：“你就放心，别人不知道你那边具体情况。”

陈青妤：“谢谢你。”

她眼睛弯弯的，蔡明明：“嗐，应该的。要不是你的想法，我都不知道还能干这个。也不知道咋走这个门路赚钱。”

她说：“这谁能想到，卖这个都这么赚钱。”

陈青妤点头。

蔡明明属实也有点憋得慌，真的，赚钱了不能太张扬，但是她真的好想炫耀啊。

“我赚钱了，这几天可天天买肉，嘿嘿。”

陈青妤：“我家最近也吃得好。”

两个人相视一笑，桀桀桀！

笑的很鬼祟，但是真的很高兴，这咋不高兴啊！这可是赚钱的大事儿。

蔡明明又碎碎念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陈青妤不想做饭，等人走了在家数钱。

“妈妈。妈妈我们回来啦。”

小佳小圆两个人放学人还没进屋，就呱呱起来。

陈青妤：“正好，你们给书包放下去买晚饭。”

小佳小圆：“咦？哦，行！买啥！”

陈青妤拿出钱和票，说：“去国营饭店，也不知道今天啥菜色，你们看着买，喜欢吃啥就买啥，喏，带着饭盒。”

“好！”

两个小孩儿不是第一次跑腿儿，麻溜儿的把八个大饭盒都装上，一人提四个。左右各两个。

他家食量大，买的少不够吃。

小佳小圆两个人一起出门，走到前院儿看到王大妈又拉着娜娜姐姐嘀嘀咕咕，两个小孩儿悄悄撇嘴。

三娜跟他们是同一届的，但是不是同班。不过上下学经常一起走，三娜就时常跟他们抱怨，奶奶总说难听的话，然后大姐就跟妈妈吵架，给妈妈都气哭了。

三娜觉得大姐太过分了。但是娜娜觉得她们不体谅奶奶。

小时候整天在一起的三姐妹，感情也不同了。

不过作为局外人，小佳小圆都觉得三娜奶奶不是个好的。哪有整天这么挑拨的。

王大妈看到两个小孩儿提着饭盒出门，赶紧问：“小佳小圆，你们这是去哪儿？”

小佳：“王奶奶，我们去买晚饭。”

王大妈一撇嘴，说：“这咋又出去买晚饭，家里有多少钱值得这么造，真是个不会过日子的，挣点钱都不知道姓什么了。小佳小圆啊，你们得好好的说说你妈，你们还小，家里可得攒钱为你们的将来考虑的。这现在就这么花，你们将来怎么办？这样哪里是过日子的人。哎对，你们跟王奶奶说说，你妈摆摊儿挣了多少钱？你们知道不？你妈可不能把这事儿瞒着你们啊！小佳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是顶梁柱，你妈这个事儿可得跟你说的。”

小佳：“我家顶梁柱是我妈和我奶。”

他何德何能，还顶梁柱。

小佳：“王奶奶，我妈一天出摊儿也很辛苦的，要是还做饭就太累了，买点多省心啊。王奶奶，都这个点儿了，你不做饭吗？”

王大妈：“娜娜她妈还没下班，等她下班做饭。”

小佳：“……哦，她下班还要做饭啊？那好辛苦。”

小圆点头：“是啊是啊，真辛苦，王奶奶你真轻松，什么也不干，就坐着闲话家常就行。”

小佳小圆两个都不喜欢王大妈，愣是阴阳怪气起来。不过王大妈可不懂，她哪里想得到小孩子是阴阳她。

她说：“做婆婆的，什么都得自己干，哪里还有点什么威严了？我可不是赵蓉那个个性。儿媳妇儿进门，竟然还拿不住。”

“呵呵，我婆婆啥样用的着你管？你当谁都跟你一样，整天刻薄儿媳妇儿？”管婷婷下班，正好听见了，她白了王大妈一眼，十分看不上她。

这每个人立场都不同，管婷婷的立场是做人儿媳妇儿的，自然是看不上王大妈这样的。虽然他家婆婆赵蓉特别会装腔作势，但是赵蓉是偏心皓风的，对他们这个小家也是很有好处的。

所以管婷婷没那么烦赵蓉这个当婆婆的。

但是大院儿这些个老太太，她真是看一个烦一个，都什么玩意儿。

“你有那个功夫管管自己的事儿吧，连个孙子都没有还整天盯着别人家，自家的事儿掰扯明白了吗？可笑。”

她故意扎王大妈的心。

你不是痛苦没有大孙子？

我就用这个戳你。

李玲玲在屋里听见这话，不赞同的出门开口说：“你怎么能这样说话，王大妈再怎么也是长辈，你说这个多难听？咱们都是一个大院儿的，得以和为贵啊！互相该是亲如一家，你这样也太不合群了。女人家不能这么刻薄的。”

“啊呸！有你什么事儿？你倒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这么关心他们家，你去给他们家生儿子啊！你们自家也是整天求子都要疯了，还出来多管闲事儿，你多管管你爸妈吧。什么东西。”

管婷婷也不客气。

她深深的看了李玲玲一眼，十分敌视。

李玲玲气的红了眼：“你说的这是啥话！也太难听了。”

“难听你别听啊！”

小佳小圆眼看现场就要打起来，默默退场。

唔，其实还想看的，但是就怕看的太快乐，忘了去买晚饭，去完了可就没有了。

两个小孩儿提着网兜离开，一出巷子遇到自家奶奶，赵大妈：“你们这是去买饭？”

两个小孩儿点头。

赵大妈：“走，我跟你们一起去。”

小圆：“奶。我们出来的时候，管婶婶正在和王奶奶还有玲玲姑姑吵架，你现在回去还能看。”

小家伙儿友情提供八卦消息。

赵大妈立刻：“哎呀，你们两个去吧，我就不去了，这种热闹可少不了我，你们注意安全啊。”

“知道的。”

两个孩子也不是第一次出门，自然不怕的。

谁能想到啊。他们以前是黏着妈妈不放的超级妈宝。

现在倒是自立的很。

赵大妈三步并作两步回家，刚进大院儿就看到陈青妤倚在连廊的地方嗑瓜子儿看热闹，而管婷婷和王大妈可吵起来了。

管婷婷：“把刻薄当威严，把恶毒当有趣的，咱是没见过。真是人家谁家不是亲如一家，就是有的人专门对着自家人下手。咋的？在家里忙不过来了，现在还要出来嘚瑟？我们家也是你能编排的？”

“你这小贱人，你家都有劳改犯，你就该夹着尾巴做人，你还敢……”

“你可给我闭嘴吧，政府都没说搞连坐呢，你搁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你又忘了你舔我们家那会儿了。现在装什么正义使者，你是个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