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泱满腹狐疑,抬眸朝天帝看去,却见对方眸光一转,看向了眼观鼻鼻观心良久,也不知在想什么的岑双,片刻,语气温和道“那这件事,便交由双儿,以及双儿的好友去查罢。”
已经开始思考“在茶山县搞过聚邪法阵的红芪,究竟和白沙洞中的邪阵有没有关系”的岑双“”
什么东西他和谁查什么
他刚刚虽然走神了片刻,但也没错过这两人的对话啊,不是还在讨论乾坤混元阵和白沙洞中的邪阵有无关联吗,怎么一下就跳到他身上了
他没搞清楚状况,凤泱太子比他更没搞懂,所以在他说话前,已经代替他询问出声“父帝难道想让小双去查那个邪阵和乾坤混元阵的关系”
天帝点了点头。
“不可”察觉到自己态度不妥,凤泱定了定神,拱手道,“父帝即使不曾亲临,都看出那邪阵非同小可,这样的东西,怎能让小双继续接触”
天帝神色如常,不答反问“那你觉得,如今天宫中的仙人,论修为有几个在双儿之上若是双儿全力之下都不能全身而退,还有谁能活着从那里出来”
凤泱似乎想反驳,但很快想起什么一样,呼吸一错,满目复杂地看了岑双一眼。
天帝也在看岑
双,话却是和凤泱说的“即使不论修为,眼下各大宫殿,有谁能比一位妖皇在人间妖域行事更方便,更不容易打草惊蛇”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如今天宫正值多事之秋,外有魔渊三位叛变仙君虎视眈眈,内部一众仙人立场均不明朗,暗中还有神秘势力谋算着凡人对仙人的信仰,若真让散灵殿仙官顶着无数双暗中监视的目光下凡,中途不知要遭遇多少阻拦,而碍于天规天条,不能放开手脚的仙官们还只能憋屈忍耐。
“可小双从飞升从回归天宫以来,就备受众仙家瞩目,经此一事后,这样的关注定然不减反增,让小双去查,只怕要不了一个月,白沙洞一事便会传遍整个天上人间,既然怎么都会惊动旁人,对其他仙人而言这样的事又过于凶险,那便让我去”
凤泱道,“而且小双如今什么情况,父帝难道不知单论法力,他是很厉害了,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不,照这样下去,他马上就能追上父帝的脚步,可他元神上的损伤怎么办他已经、已经邪阵危机四伏,他必要时时动用法力,可他动用法力,就是在加速死亡,而这样的死亡,是没有来世的父帝,您当真忍心”
对于凤泱的质问,天帝没有回答,他似乎低低叹息了一声,不甚
分明,未及深究,就听到他对殿中另一个人道“双儿,方才你太子哥哥说的这些,你怎么想”
原本还乐津津看这两人争辩的岑双,大抵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被点了,唇角的笑痕都没来得及压下去,就被两双眼睛盯住了,只得干咳一声,垂眸拱手道“但凭陛下吩咐。”
“小双”
迎着凤泱不赞同的目光,岑双不甚在意地道“殿下不必过虑,那洞穴里的法阵下仙此前已接触过数回,可以肯定白沙之外的邪气并不伤人,在确定那是子母阵中的子阵后,也不必再担忧白沙之下藏着什么凶恶邪物,只要不落入白沙,尚不算太危险。”
凤泱道“既然如此,那便将此事交给其他仙人,交给我,你好好留在天宫,没有找到办法分离出你灵台中的暗火前,哪都不要去。”
他疯了才会留在天宫。
面上却分毫不显,甚至微微笑了一下,岑双道“殿下大约没有明白我方才的意思,下仙是说,白沙洞中的法阵只是对下仙影响不大,可若是换其他仙人过去,哪怕是殿下亲临,都不一定能安然无恙,因为那个洞穴里的邪气,浓厚到足以压制殿下大半也可能是全部法力。”
唯有修习了古神功法,在法力转换上不被当世法则限制的岑双,才能在白沙洞中自如施展神通,也就是说,即使这件事不让岑双负责,那也需要他时时在旁协助,与其如此麻烦,不如全权交给他处理,更何况这洞穴,本就是在岑双的地盘发现的。
这既是天帝的意思,也是岑双的想法。
或者说,在岑双道出“之前在白沙洞钻研过一阵子,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奏天帝”这个事实时,天帝便看穿了他最真实的想法如今他修炼古神功法的事暴露无遗,为了将功补过
,也为了不被强硬留下,他恰到好处地将白沙洞邪阵一事推出来,便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离开天宫,返回忘忧城。
但被看穿了又能如何,以白沙洞会压制仙人法力的特殊性,莫说天宫仙官,就是整个天上的仙人,都再也找不出一个比岑双还合适的人选,是以,天帝陛下无论如何都会选择岑双为他预设好的答案。
再怎么说,凡间万千生灵的安危,总比一个岑双更重要。
而这恰好也是岑双需要的。
这事天帝明白,天宫的太子殿下又如何不明白,之前种种言论,不过是关心则乱,眼下他冷静下来,自然清楚他拦不住岑双,也不该拦,他也的确不再阻拦,而是分外冷静地对天帝道“既然小双非下凡不可,那么我陪他一起。”
“胡闹”天帝蹙眉呵斥,“你身为天宫太子,岂能如此任性这样的话,朕不想听见第二次,若你执意要去,便将方才的话也对你母后说一遍。”
凤泱双唇几次开合,最后侧过头,淡淡道“母后身子不适,儿臣不敢打扰,但母后若是知道您将小双赶走,还给他安排了这样危险的事去做,明知他如今不能随便动用法力,却只给他派遣一个刚飞升没多久的仙官做帮手,对父帝说的话,未必会比儿臣说的动听。”
天帝“”
这位天帝陛下先是看了岑双一眼,见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仍半垂着眼眸打量他那合在一处的袖口,半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才对凤泱道
“只是查找白沙洞邪阵与乾坤混元阵之间的关联罢了,并没有你想的那般严重,有双儿那个能轻松分辨出子母阵的好友协助,也不需要时时刻刻使用法力,如今知道白沙洞的仙官并不多,正是探查的好时机,而双儿的好友恰好是少数几个知道邪阵的人,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一席话说到最后,天帝的口气也和缓了下来,他顿了下,继续道“朕知道你担心双儿,不可能只在一旁看着什么都不做,只是在这件事中,朕还有更重要,也更关键的事宜,需要交由你去办。”
闻言,凤泱疑惑地朝天帝看去。
岑双也抬了抬眸。
天帝道“要确定白沙洞中的邪阵与乾坤混元阵是否有关,最快的方法便是向梅雪宫借来乾坤混元阵的残卷,趁着容悉帝君眼下还在天宫,泱儿,你便辛苦一些,过去走一趟罢。”
眼见凤泱太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云霄殿,岑双将目光收了回来,转而望向天帝,道“陛下将殿下支走,不知还有什么吩咐”
天帝没有否认“支开凤泱”这件事,他侧过身,负手从铜镜后走了出来,来到岑双身前,定定看着岑双,沉声道“已与你元神相契的古族秘法,是你在混沌荒原寻到的,还是在那之前就开始修习了”
岑双袖中的手霍然紧握。不知是不可置信更多,还是怀疑更多,他道“我以为这件事,陛下一直是知道的,毕竟那时,我算是您看着飞
升的。”
“那时。”不知是忆起了旧事,还是想到了什么,天帝明显走神了片刻,才对岑双道,“朕当年并没有看出你身上的异常,也不知你真身乃是青凤,更无法推算出你的来历,如今再想,应当是你修习的古法为你遮掩,才躲过了我的溯源。”
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落在岑双耳中,却如一道惊雷,振聋发聩。
天帝不知他怎会不知他若是不知,当初为何要告诉自己天后于魔渊遇险失忆的过往,让他不要迁怒责怪天后他若是不知,又为何会在明明没有验证他与天后亲缘关系的情况下,那么笃定地说凤泱的确是他兄长他
是啊,当年除却岑双主动对凤泱用了一次验亲法诀后,便再无人对他用过,天后没有,天帝也没有,若天帝方才所言属实,那对方是怎么在无法推算岑双来历,又不曾使用验亲法诀的前提下,确认岑双是天后之子的
等等,那时,天帝有说过他是天后之子吗
他说过吗他没说过吗
若他没有,那他当初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
“双儿”
一抬眸,便对上天帝微微蹙眉,略显担忧的神色,岑双眸中墨色翻腾,有什么即将翻涌而出,就像那些卡在嗓子眼里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