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我回来时嗅得水汽弥漫,恐有夜雨至。”
阿政嗯了一声,松开手让他往床里去,湿度不大,这雨影响不了民生。夜雨倾致,你我便跟以前一样枕微雨声入眠。”
琇莹握住他手,将自己与他的兽皮都往上拉了拉,他很乖巧将脸颊放在阿政的肩头,“阿兄,真希望你我以后能一直这样,到老了也可以共枕微雨,一直一直在一起。”
阿政不自觉的笑起来,他此时散发侧脸直面琇莹,摸了摸他的头发,无声的答应他。
当然会一直在一起,天下没有什么可以将你我分开。
雨确实是来了,敲打窗棂,他们却相伴而眠。
他们睡得踏实,刚下宴就被邀来参加儒家聚会的张苍却怒气冲冲。
“你写折子就写你自己的名字,别勾儒家身上,你什么时候能代表我一派了”
他一身酒气,翻着那道语气倨傲,几乎十句礼法有九点九都是周礼的折子,几乎快要厥过去,他也顾不上什么礼了,直接指着那个写下这折子的老鲁儒破口大骂。
“你个贱竖是不是疯了写这玩意儿是不想要命了吧你要活腻歪了就自己去廷尉府蹲大狱去,要还不过瘾,你就让人给你推市口斩首去,省得天天顶着一脑袋水晃荡,让人生厌”
那老鲁儒在儒家辈分挺大,虽然被这封退回的折子吓得够呛,但是此时被张苍一骂也来了劲。
“不愧是荀况的高徒,不知礼的孽障。此折乃我齐鲁之地儒者皆通过的,怎么现在攀上秦公子,就敢在老夫面前耀武扬威了。”
张苍怒急反笑,他将折子扔到地上,直接拨剑将那老鲁儒的案砍断。
“我耀武扬威是你们惧怕王怒,请我而来。现在却辱我先师,我恨不得砍了你们,还要我助你们与公子说情,可笑”
那群鲁儒是被他这一出整怕了,但还是梗着脖子,“粗俗无礼,蛮夷”
他们还要与张苍继续争辩,却被儒门而今的话事人淳于越拦住了,他是一个聪明人,起身深深向张苍一拜,“苍且消消气,此等危机之时,我儒家内部更应团结一心,想出个对策来。”
张苍闻言冷笑,他直视着淳于越道,“公子有句话我很喜欢,他说万里堤坝,溃于一孔。若是在微时做不到填补空隙,就只能拆了有孔的堤坝,免得大祸临头,祸及池鱼。”
“你管不了他们,一心想着齐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能出更大的乱子,不如同墨家一般早分了了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他对着那群鲁儒轻哂一声,笑得讽刺。
“再说我也不愿同这等子张子夏氏贱儒一起。”
“这谈何容易”淳于越还要再说,想劝一劝张苍,却哪里拦得住张苍,他挣开淳于越的手,施礼一拜。
“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齐鲁之儒可代表整个儒家,苍可代表我先师,我这一派弟子从此便不以儒家弟子自居了。”
张苍大步踏出门,径直踏入微雨中。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都白了脸,良久,那末席有一儒生道,“张叔公是不愿帮我等求情吗”
他一石激起千层浪来,所有人闹成一团。
谁都怕死
他们也没料张苍会直接不做儒家弟子,那谁能去让秦公子琇莹帮忙平息秦王政的怒火。
所有人互相推卸着责任,试图推出个倒霉蛋来让这帝王一怒落不到他身上。
淳于越苦笑,儒家行至今日,早已尾大不掉。
时也命也。
这处处的闹剧,淳于越已不在年轻的脸上闪过坚毅,他看着乌蒙蒙的天,长
叹一声。
“诸位,天亮了”
所有人都望向外面,雨已经停了,太阳露出了一线微光。
那坐在后席的孙叔通却站起身来,他素以机巧为人不耻,“先生,我等去认错吧”
他刚说完便被那些齐鲁之儒针对,骂了几句投机钻营,失节耻辱,便也不再语只是静坐着。
这儒家不能呆了。
张苍深夜出行被守城卫兵给抓了,琇莹一早刚醒就从侍人那里听了这个消息。
他静默了片刻,也没说情,就坐在阿政下首又吃了口肉羹。
“阿兄,让他呆在那儿吧,深夜出行,该”
知法犯法,还求个鬼的情,而且明明知道他这几天生儒家气,还去儒家。
阿政瞥向他,轻笑,“小孩子脾气,张苍又不知道你为何生气。”
琇莹咬了一口用麦粉做的馍,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但还是嘟囔着反驳他阿兄。
“他身为下属,不想着为我分忧,就想着给我找事。”
阿政摸了摸他的头,知道他早就心软。
“小朝会还得一会,去吧。”
琇莹有些羞赫,毕竟刚骂过人,就巴巴去给张苍到廷尉那里打点又去交罚金,他面皮薄,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让侍人给他备车急吼吼的要出门。
阿政轻笑,给他铺了个台阶,“延尉那里有些冷,多穿点。”
琇莹闻言抿唇笑了,他给自己披上了狐裘,又拿着两件狐裘就要走。
“阿兄,牢里冷,他还在算地册,不能冻着了,我就只是去给他送两件衣裳。”
阿政又看了他一眼,提醒他,“直接去,时间急。”
遇到任何人不用停留。
琇莹点了头,直接出了殿门。
十一月底正是天冷之时,风挺大的,吹得他衣袖猎猎作响。
他上了马车,硕坐在车前裹得严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