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的考场在南临市第四中学,到南临七中仅需地铁三站路。
紧挨着的酒店比学校出名。
第二天一早,学校门口一条街从前后的红绿灯截道,拉了警戒线禁止通过。
才八点出头,太阳高高挂在头上,炙热的阳光烤着柏油路,散发出刺鼻的沥青味。
外面早早喧闹起来,辅导机构临时驻扎的遮阳篷将人行道挤得水泄不通。陪考的班主任和家长带了小马扎,就地坐下,把机构分发的传单当扇子用,一下一下扑着脸,目送孩子进学校大门。
他们手里捏着背烂了的古诗词,一边紧张,一边分出一点心思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朋友或者同学。然后眼神一定,都笑起来,三三两两地躲去树荫下聊天。
其实目的不在于聊天,只是这种时刻,人已经在考场前了,随便说点什么都会减轻一些紧张。就好像即将解脱却还未解脱之际,人只能发傻般的等待,哪管前途怎样,是考得好还是考不好,半小时内改变不了太多。
攥着讲义只是图一个心安,把手汗洇在纸上的比比皆是,真正看进去的没有几个。
天热得叫人发狂。
周唯一个人坐在石凳上看书。身边空了一圈,像是从真实世界里隔离出来。她穿着简单的长衣长裤,袖口挽起两道,刚刚好好到手腕上方,露出纤细的手。她皮肤白,衣服和鞋皆是浅色,唯有眼睛乌黑,干净莹润得像两粒黑珍珠。
操场上方是酒店高层。
谢易初坐在飘窗前,视线透过两扇窗帘的缝隙,静静凝视周唯。
她低着头,浓密的头发没有完全扎紧,松松挽了个低马尾,两侧稍短的发丝别在耳后,手指搭在颈侧,整个人感觉松弛又随意。
谢易初忍不住将窗帘撩开一丝。
周唯猛地抬头,看到三楼某一间房的窗帘在荡。她不由得蹙眉,想起四中两年前的事来。
因为酒店紧挨学校,距离太近,站在最前排的教学楼走廊上能清楚地看到对面房间里发生的事。某一天晚上酒店客人开房,窗帘是拉了,可浅色窗帘透光,学生看得一清二楚,起哄间有人拿激光笔朝对面扫,被客人投诉到前台。从那以后这家酒店统一换了深色窗帘,这件事也在各大高中里广为流传。
再仔细打量那间房,深黑色的窗帘遮住房间里的一切,被注视的感觉不复存在,周唯却觉得很熟悉。
她盯着窗户,走到视野盲区,保证窗帘一拉开就能看到对方,而对方看不到她。给谢易初打了个电话。
刚打过去就被挂断,一条信息跳出来,说在上课,问她什么事。
口吻看起来很平常,周唯稍稍安心,说没事。
嗯,好好考试。
本应该就此结束,周唯突然要他发i定位。谢易初挂上准备好的梯子,精准定位到他平时上课的地方。
周唯放下本子,视线在屏幕上胶着两秒,又重复一遍没事了。
她轻轻咬住下唇。
不是谢易初,就说明他没来,这是她之前强烈要求过的。可是现在,站在有很多陌生人的操场上,发觉谢易初真的没有来,她内心又涌起一阵灰黯黯的失落。
周唯自己也要困惑了。
不远处的教学楼响起铃声,代表可以进场了。她将本子塞进书包,恨恨瞪了一眼三楼窗户,都怪你。
窗帘后的谢易初接收到她眼神,翘翘唇角。起身将两扇窗帘系在一起,然后从另一边的狭窄缝隙瞥她背影。
直到再也看不到,才收回目光。
周唯拼命警告他不许来,可是一个照面,她下意识流露出来的眷恋和期待怕是连自己都骗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