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见夏故作平静移开视线, 那人似乎觉得无趣,轻嗤一声,抬手拉了拉斗篷, 遮住脸上的银色面具。
那只修长的手戴了白色手套, 时见夏错眼间,恰恰看到手套背面盛开的红色彼岸花图样。
好嚣张
竟然直接暴露身份。
时见夏没有露出任何异色, 借着斗篷的遮掩, 伸手进口袋, 轻轻捏住里面的白玉棋子。
与此同时,实时感应时见夏位置的江应渡抬眸,“她传消息过来了,匿名交易会上有彼岸花的人。”
“能看出深浅吗”庄明月询问。
她当然不可能让时见夏孤身犯险。
江应渡的天地棋盘拥有黑白两种棋子,被白子标记的人会被视为己方队友, 享受天地棋盘赋予的拟态增幅效果, 并能与他实时沟通, 被黑子标记的人则会被视为敌方对手, 受到拟态削弱效果,还会被追踪。
时见夏离开之前,拿了一枚白子, 只要她触碰白子就能与江应渡沟通, 捏碎白子则会享受到增幅效果, 江应渡也可以直接支配她行动。
此外, 庄明月还提前安排了其他调查员进入匿名交易会。
只是, 为了防止某个调查员暴露牵扯出其他调查员的情况, 卧底们互相并不知道身份。
江应渡摇摇头,“对方似乎并不在意是否暴露身份,穿着很引人注目, 彼岸花的标志就在他的手套上。”
“让她继续盯着,遇到突发情况能跟则跟,不能跟就撤。”庄明月说道。
江应渡比了个ok的手势,向时见夏传达她的意思。
沟通结束,他靠坐在椅子上随手把玩着手中的黑白两枚棋子,“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让她参与这次任务吧”
时见夏的拟态战斗等级太低,真发生什么事情,连自保都难,而她的山海经也不是此次任务必须用到的拟态,除了与实验体同龄的特征之外,就只有同出水元星这点能搭上边。
以上两点又是各个特征中,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虫族调查处还不至于找不到更符合实验体特征的人,需要让个不知根底,身上还有疑点的人参加这么重要的任务。
庄明月知道他感知敏锐,逻辑思维也是一绝,不意外他会由此一问,当初在水元星,江应渡就提过时见夏身上还有疑点没有查清。
她笑眯眯道“谁说没有必要温秋秋这个线索不就是她的”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若是没有时见夏的线索,虫族调查处今晚大概率要与实验体失之交臂。
等彼岸花重新回收实验体,他们之前做的一切布置都是无用功,线索也会彻底断掉。
江应渡耸耸肩,“您不说就算了。”
庄明月瞥他,“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也敢埋汰。”
江应渡不吱声。
“我的直觉告诉我,带上她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庄明月双手抱胸靠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过一个个漂浮在车厢中的虚拟屏幕,“你知道,我的直觉很准。”
江应渡敷衍地点点头。
庄明月要是靠直觉就能混到现在的地位,也不至于让人那么忌惮了。
她用时见夏,肯定还有别的理由。
不过她不想说,大概是有所顾忌。
时见夏直觉穿白色斗篷的人很危险,并悄悄告诫自己待会儿要是发生应付不了的事情,绝对马上跑路,尤其要避着白色斗篷人。
在她故作淡定朝紫琼灯笼的玻璃展台走去时,最初说话的红斗篷女人饶有兴致地看过来,也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
玻璃展台里的紫琼灯笼是刚采摘下来的,花瓣十分鲜嫩,根茎上的切口处还留有明显的植物液。
这株紫琼灯笼没有根系,寻常人买回去,不知道培植方法,只能当成一次性消耗品,若是食用它的花粉来增强身体素质,就必须再来买。
黑市还挺会做生意的,知道什么叫做细水长流。
时见夏本来还想高调点,按照庄明月的办法混淆视听,给虫族调查处争取寻找温秋秋的时间,但白色斗篷人刚才的举动让她改变了主意。
她还记得原主可能有个彼岸花高级二五仔的身份,万一对方真的认识她,且能够看穿她的伪装,她这时候贸然装成逃走的实验体,又不知道事情的具体情况,很容易给自己制造麻烦。
若是因此暴露原主已经换了芯,那迎接她的将是死路一条。
彼岸花绝对不会放任她这么个已经变成不确定因素还拥有颇高权限的人在外头。
时见夏在玻璃展台边转悠了一圈,也没忘打量始终站着不挪位的一高一矮两个黑色斗篷人,可惜他们藏得很严实,不露半点特征。
没过多久,大厅里传来清脆的铃声,是风铃挂在檐角下被风吹动发出的声响。
站在客厅边缘排成一列的少男少女像得到了某种指示,整齐划一朝门口走去,而后停在红毯旁边分成两列站好。
他们低眉
垂眼,态度恭敬地迎接即将从门外到来的人。
富丽堂皇地雕花大门打开,穿得像西方中世纪时期贵族的男人戴着兔脸面具跨步进来,他握着一支金色手杖,行走间衣服上的流苏轻轻摆动,反射出吊灯亮堂堂的光辉,竟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这么拉风的出场,应该是匿名交易会的主办人了。
男人扫视一圈大厅里的人,抬起双手,迎着诸多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发出爽朗的笑声,“感谢各位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打扮得洋里洋气,倒是挺会用成语。
不过都是星际时代了,文明也没有那么详细的界限。
兔脸面具男的声音刚落下,一道粗犷的声音便迫不及待道“废话少说,开价吧多少老子都买得起”
说话的赫然是站在时见夏不远处身材高壮的黑斗篷人,他横生横气,语气中尽是傲然。
精心准备的开场被人扫了兴致,兔脸面具男举着手的动作出现片刻僵硬。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又发出哈哈哈的笑声,“这位贵宾别着急,黑市有黑市的规矩,咱们不能乱了规矩不是”
“屁话”高壮男子冷哼一声,根本不给他面子。
兔脸面具男唇边的笑意彻底消失,嘴角上翘的弧度也压了下来。
他收回双手,压在手杖上,因身材瘦高,摆出这个动作,颇有几分唬人的架势,“贵宾非要如此”
没了夸张的哈哈哈衬托,兔脸面具男的语调迅速冷淡下来,仿佛再少一分便会漫出杀气。
庄明月说过,敢在黑市里卖东西的,十有八九是亡命之徒,兔脸面具男作为此次匿名交易会的主办人,定然不是省油的灯。
大厅里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也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轻嘲,似乎对高壮男人的行为很看不上眼。
高壮男人藏在斗篷下的手微微收紧,显然受不得此等羞辱,一拳砸在存有紫琼灯笼的玻璃展台上。
咔擦
玻璃碎裂并迅速爬上蜘蛛网,大厅里本就僵硬的氛围瞬间抵达冰点。
高壮男子冷笑道“老子没时间陪你们玩游戏,老实点就把”
啪
冷白色的长鞭毫无预兆出现,准确无误勒住高壮男子的脖子,在他瞪大的眼神中轻而易举将他拽倒在地上。
时见夏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距离高壮男子十几米外的地方,冷眼看着长鞭上锋利的刀片绞尽高壮男子的脖子里。
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又在落到地上时结出一层层冰霜,手执长鞭的白色斗篷人轻嗤一声,扔棉花般把还没有死透,嘴里发出轻微嗬嗬声的高壮男子甩向落地窗。
沉闷的砰一声,高壮男子砸在精致华美的窗帘上,长鞭抽走的刹那,鲜血犹如大雨倾盆,喷洒了一地。
白色斗篷人将纤尘不染的长鞭挂回腰间,漫不经心吐出两个字,“碍事。”
大厅静得落针可闻,几乎所有人都放轻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存在让这尊杀神感到碍眼。
那么壮一个人,他捏豆腐般就收拾了,待会儿要是有人和他竞争紫琼灯笼,他会不会一言不合直接将人杀了
气氛越发诡异冷凝,红色斗篷女人忽然娇笑起来,“这是做什么我可是来做买卖的,见不得打打杀杀。”
她端着红酒,扭着水蛇腰走到兔脸面具男面前,姿态万千地递上酒杯,“金老板,喝一杯吗”
兔脸面具男重新扬起笑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侧脸上却有一滴热汗滑下,迅速没入他的衣襟,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的。
喝完了红酒,兔脸面具男也不敢东拉西扯,抬手让身后的侍从把还没凉的尸体抬下去,自己抹了把汗走到玻璃展台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金钥匙将其打开。
被高壮男子一拳打出蜘蛛网的玻璃展台艰难的从中间分开,摇摇欲坠向下收缩,却在收缩到一半时咔嚓一声彻底碎了。
玻璃哗啦啦往地上掉,清脆的声响刺激着众人的耳膜,兔脸面具男抬手抹了把接连从侧脸上滑下的汗珠。
好在白色斗篷人并未因此时的小插曲而觉得聒噪,兔脸面具男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强颜欢笑道“这株紫琼灯笼便是今晚交易的重头戏,诸位贵宾光临寒舍,想必也都知晓它的效用,在下就不废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