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盛忻张开双臂,有些期待地看向殷刃。
“我回帝都的话,估计又要有几个月的时间见不了面了。”
“好吧。”
殷刃纠结了一下,又犯了自己不会拒绝人的毛病了。
反正只是抱一下的话,应该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吧
两人拥抱,白盛忻侧过脸来,唇悄悄地从他的耳边擦过,在旁边的人看来,就像是一个暧昧的擦耳吻。
“其实,我也是有点喜欢阿刃的啊。”白盛忻软声说道。“如果我没有订婚的话,也许会和阿刃你在一起吧”
殷刃却没仔细听他说的话。
他抬起眼来,就看见楼谏撑着一把伞,站在不远处的木桥上面冷淡地看着他。
▋本作者特米米提醒您犬齿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他的血一下子就冷了。
殷刃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哥对着他露出那么厌恶的目光。
他的眼神就像是一道道的冰刺,戳透了他的身体。
殷刃的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
“哥。”
他不由得喊出了声,推开白盛忻的手臂跑入了浓重的雨帘之中。
雨水将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脸上生生地疼。
他跑上了木桥,想要对着对方解释些什么,却看见楼谏一步步地缓慢但是坚定地向着后面退去。
“其实我刚才那个”他急匆匆地开口。
两人在窄窄的木桥上快速对视了一眼,一个往前,一个后退,明明只有几米远的距离,但是殷刃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遥远过。
殷刃快走几步,嘴唇嗫嚅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滚开。”
楼谏用伞尖抵在他的胸口,于是殷刃再也没法靠更近了。
他哥的脸色此时已经苍白得完全失去了血色,殷刃注意到他的手正在不自知地流着血。
他刚刚把手上伞的伞骨折断了,此时一滴滴的鲜血顺着他的手往下流淌,被雨水冲淡成为淡淡的红。
“哥你受伤了你伤口要赶紧包扎处理一下。”
殷刃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那可是他哥平时最宝贵的,用来画画的左手。
他曾经教过他,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不能弄伤自己的手的,可是,可是
殷刃焦躁不安地想要再往前走几步,就像是看见了主人受伤的幼犬,但是却被制止了。
“别过来。”
楼谏冷笑起来,话语如刀,一刀直直戳进殷刃的肺腑。
“谁是你哥啊”
他用那只带血的手在脸上抹了一下,薄薄的眼皮下面洇了一道深色的折痕,冷冷淡淡地冲着他瞥过来。
楼谏此时就如同某种锋利又脆弱的兵器,只要稍微接触,就会两败俱伤,从被害者和加害者的身体中都流出恶毒腐烂的脓血来。
“殷刃,你真让我恶心。”他一字一顿地说。
殷刃愣愣站在原地,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楼谏快步走进了更深的不可见的雨幕之中。
他走得干净利落,甚至没有回一次头。
地上的鲜血很快也被大雨冲刷干净,水迹遮盖了一切,宛如从来都没有人来过这里。
殷刃站在雨里,整颗心都像是被浸入到了冰水里。
捡起楼谏刚刚丢掉的那把伞,他蹲下身子,握住散开的还带着血的破烂伞骨,一点点收拢。眼圈慢慢红了,殷刃感觉自己的整条手臂都在抖,痛得像是被生生抽了骨头。
他心想,完了,怎么办啊
他哥不要他了。
有一把雪白的新伞缓缓移动到了他的头顶上,将他头上那一点雨水遮住了。
白盛
忻的声音仍然温柔,透过密集雨水有些音频的失真。
“你没事吧阿刃这里雨太大了,先回去躲一躲雨吧。”
殷刃站起身来,重重咬住了唇,从嘴里尝出浓重的血腥味来。
他黑沉沉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会,那种骨子的偏执和疯狂终于泄露出一丝来。
毕竟都是一个人,楼谏那样疯,他又怎么会是正常人
他推开对方的伞,任由自己全身淋在雨里,全身战栗地发着抖,眼皮和鼻尖都带着淡淡的红,说话的时候声音却很清楚。
“白盛忻,你是不是以为,我真是个任由你摆布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
白盛忻在他的这种目光下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他觉得此时眼前的殷刃从未如此陌生过。
他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对着他解释道
“阿刃,你又在说什么胡话我只是在关心你。”
殷刃惨笑了一下,握着那把坏伞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
他觉得可笑,可笑他曾经竟觉得白盛忻对他并不是全然的欺骗。
可笑他竟觉得最起码这个世界上,也有人不抱有任何目的的,对他施舍过哪怕一丝真心。
原来,都是假的啊。
原来都是假的,他只是为了骗他的画而已。
“呜我是不是,真的很好骗啊”他哭着说。
像是没人要的流浪狗,谁给一口吃的,就天真地以为谁就是好人,巴巴对着人摇尾巴。
哈哈,他怎么这么惨啊
真是好好笑好惨的人生啊,他自己都要忍不住笑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面落下来,他眼圈红得吓人,用手捂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唇角却僵硬地上扬起来。
“哈还是你以为,我不会发疯,不会咬人啊”
之后的整个夜晚,又或者是白天
无所谓了,楼谏全都昏昏沉沉地浸在梦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哪里,什么地方,周围围绕着他的是什么人,现在又是什么时间。
他有时候也会想,那些人类社会无比在意的一件件被规定好的东西,又有几个是真的有意义的呢
他是真的重生到了十年前吗,还是他在病床上临死前走马灯的时候摸鱼,做了一场重生回十八岁的大梦。
死亡也只是谎言吧,不然他为什么还没有干脆地安静地死去。黄粱一梦,一梦黄粱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他恍惚之间,感觉已经脱离了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转而用一种怪异的第三人称的视角看着自己。
身子也变得轻飘飘的,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如果此身居住的肉体也不过只是一具躯壳,那灵魂是存在的吗命运是存在的吗
每个人在命中都会注定做一些事情吗就像是殷刃一定会和白盛忻纠缠在一起,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吗
多浅薄啊多幼稚。
他闭上了眼,侧身捂着嘴干吐了出来。
胃和肠子痉挛纠缠在一起,痛得要命。
他多胆大,竟狂妄到想去更改那本来就被书写好的结局。
他改的了什么他改来改去,改命改运,到底本性难移,到死执迷不悟。
他救得了谁啊他救水救火,要救苍生救自己,却也泥菩萨过河,原来自身难保。
身边似乎有着救护车的声响,一只只身穿白色衣服的纤瘦鬼魂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将针戳进他的身体里面,随意拨弄着他的血管。
一根,两根,三根
他的意识清醒了过来,但是肉体却还不想醒。
这针刚扎下来是不痛的,又是要到血慢慢地被抽干出来,才觉出一点点的麻木的顿感的痛。
他躺在病床上,突然一下子恍然大悟。
心想这下子可算是明白了。
他就说他倒霉了一辈子,重生这样子的好事怎么落得到他头上来
原来是贼老天爷看他上一辈子的苦还没吃够,嫌他死得实在是太痛快,才特地又让他再来续一辈子的苦
d早知道他刚活过来就应该自杀,绝不吃那些三流垃圾重生小说给他画的什么重生后就能逆天改命,坐拥无数后宫,这样的饼。
“小楼喂”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经历和记忆都变得断断续续。
恍惚之间,他看见有人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一只手掌。
“来,跟我一起说,这是几”
“五。”
楼谏面无表情地回道。
他嫌房间里的灯太亮了,将手挡在脸上,微微挑起眼来看人。
“这个呢”
“四。”
“这个”
“二。”
那人急了,凑过来在他额头上摸了摸。
“不是,这怎么能是二呢我的天呐,小楼你不会真的傻了吧让我看看,好像也没有发烧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我是说你看起来挺二的。”
楼谏彻底睁开眼睛,耳侧传来的是熟悉的架子鼓轰然敲响的声音,还有主唱声嘶力竭的熟悉歌声。
他躺在burng休息室的床上,身边围了一圈人看猴一样看着他,为首的那个对着他比比划划的傻子就是魏溪。
“咳咳。”他咳嗽了两下,觉得身子有点发冷。
很快就有人给他递了一条毯子,还有一杯附赠的热牛奶,他想用手去接过来的,结果却发现他的手很夸张地被人裹成了粽子,上面还打了一个蝴蝶结。
魏溪在一边看他,脸上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啊”
楼
谏懒得理他,挥了挥手让那群人都赶紧散了。
“你家店里还干不干活啦,快去,我又没死”
人群闹哄哄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