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他身上的气势太凶,动作又实在是太快,他还没真的过来那狗就打了个哆嗦,黑色狗头一抬,夹着尾巴就顺着一边的小路溜出了院子。
“呼”
楼谏皱着的眉头这才微微松开,
将那椅子顺手放在旁边地上,揉了揉手腕。
结果一偏头,就看见两双亮晶晶的黑色眼睛都很崇拜地盯着他看。
殷刃“哥,你可真厉害你一过来那狗就被你吓跑了。哇,你比那狗还凶”
兔子“咕咕”
“啧。”
楼谏气还有点喘,伸手扯了扯手上缠着的绷带,一偏头问道
“哪里来的狗”
“我也不知道啊我本来正在那边喂兔子,然后它就突然从院子外面冲了进来有那么大一条,简直吓死人了。”
殷刃现在还有点惊魂未定,双手在空中比划比划。
“还好哥你来了”
看他哥的眼神就更加亮晶晶了,滤镜估计都得有八百米那么远。
“等等,你要养这兔子吗”
楼谏皱了皱眉。
“是啊”殷刃点头。
“反正都没有人要它,那我要它我会好好养它的。”
殷刃摸摸怀里软乎乎的兔子毛,小兔子不大,身上还带着点奶味儿。
他抿唇笑了笑。
“以后它就是有家的兔子了。”
这还是这两天来楼谏第一次和他说这么多话,虽然情况特殊。
可殷刃口上不说,心里面还是挺开心的,不由得就想要得寸进尺了。
“哥,你说我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啊”
楼谏白他一眼,打算继续进去睡觉,他刚才被外面的声音吓醒了,现在身上的汗都还没消,随便应付了一句。
“叫dner吧。”
“蒂娜”殷刃没听清。
“嗯,挺合适的,和你一样看起来就好骗又好吃。”
殷刃有点委屈地不说话了,抱着兔子一瘸一拐慢慢走到他旁边,看着他哥手上缠
着的绷带,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又憋回去了。
最后只出来一句“这是我的兔子,我会养着它的。”
“赶明就死了。”
楼谏淡淡地说“你摸它是不是没洗手,它身上有毒。你明天和它死一块了。”
“才不会”
殷刃反驳,又一瘸一拐地将dner重新放到了笼子里。
dner刚才也吓坏了,往那边一趴,翘着脚一动也不动了,乍一看就真像是死了一样。
楼谏又在椅子上面坐了五分钟,就看着殷刃瘸着一条腿不停地在他身边故意走来走去。
要不然就是去给他的兔子放草放点水,要不然就是去摘两朵荷花,再不然就是去房间里面拿手机充电线,然后左右看看,这个口味的草兔子不爱吃,再去给他的兔子放点草
天色逐渐暗暗地沉了下来,太阳软绵绵地蝉鸣声依旧一刻不停地响着,荷花的影子转了个圈,清清淡淡地映在地上。
楼谏闭上眼,就听见他一只脚在地上不停拖来拖去的声音,路过门槛的时候还每次都要被绊一下,像是只大蚊子一样在他身边不停地飞。
他磨了磨牙,终于睁开眼坐起身来,对着那人说了一声“过来”
“哎”
殷刃就等着他这一句呢,很欢快地像是条小狗一样摇着尾巴就过来了。
楼谏冷着一张脸对他说“裤子脱了。”
殷刃一惊,捂住腰带“啊”
楼谏现在真的烦他,说话都跟着他掐着字来。
“腿,伤不疼了是吧”
“哦哦哦。”
殷刃在椅子上面坐下来,楼谏蹲在他面前,用手把他的长裤往上捋上去,露出雪白的小腿和膝盖来。
殷刃的脚趾悄悄蜷缩了一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硬撑着没有表现出来。
楼谏眉头皱得更紧了,少年光洁圆润的膝盖上面破了一个大口子,已经有些化脓了,能够看出原本是结了一些痂,但是因为经常活动也没有好好上药的原因,所以原本的伤口红肿了一片,看起来吓人的很。
好在现在出的脓水还不是很多,还用不着去医院。
他一言不发,转身去屋子里面拿自己的包出来。
殷刃乖乖坐在椅子上面,撑着双手后仰着身子等他。
楼谏重新蹲下,取出棉签来对他说“忍着点,要先把里面的脓水挤出来。”
殷刃点点头,小腿不由自主地轻轻晃了晃。
“别动”
楼谏在他的膝盖窝里面敲了一下。
“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殷刃小声问。
“还有你为什么随身都会带着这种药啊嘶好疼”
楼谏扯了扯嘴角,将弄脏的棉签丢掉。
“别问这么多,这些破事你以后自己就知道了。”
除去脓水后,他又在伤口上面用
双氧水冲了一遍,上了点碘酒消毒,最后从自己的包里扯出一卷医用消毒绷带来。
“抬腿。”
殷刃乖乖抬起自己的腿来。
他看着
他哥半跪在地上,修长干净的手指在白色的纱布之间绕来绕去,最后在他的腿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他们终于又能再次离得很近。
他哥的呼吸扑在他赤裸的皮肤上,有些微微的痒。
殷刃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觉得伤口也痒痒的,在下面慢慢地生长出紧密的血肉。
他哥就是他的药。
“好了。”
楼谏淡淡地说道,看着殷刃被包裹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膝盖,觉得纠缠他整个下午的烦躁终于平复了一点。
“哥你好厉害啊。”
殷刃黑沉沉的眼睛也只有看向楼谏的时候才是亮着的。
“怎么什么都会,画画也很厉害,做饭也很厉害,还能处理好和所有人的关系,还很凶,能把狗给吓跑。我,我就是觉得好想成为哥你这样的人啊。”
楼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你”
光慢慢沉下去,最后的光从他纤长的眼睫上擦过,投下一点暗淡的影子。
“你刚刚是说,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吗”
殷刃一时之间以为自己看错,他竟在他哥的眼里看见了一点转瞬即逝的水光。
“艹。”
他听见他哥低骂了一句,随后慢慢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古怪的笑话。
他笑得厉害,甚至笑得都弯下腰,大声咳嗽了起来。
殷刃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接着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楼谏握住他的手,一点点地顺着他的手心摩挲上来,最后贴在自己的右手腕那道深深的伤口上。
楼谏大喘了一口气,身子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自杀的时候留下来的伤口,是他重生的开始,是他上辈子存在的证明。
伤口实在是太深了,已经成了无法愈合的疤,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起伏着,是他抹不去的痛苦的记忆,是拔了钉子后仍然在木板上面留下来的深深的洞。
永远无法愈合。
注定会纠缠他一生。
“哥,你”
殷刃有些呆呆地看着对方,有点被吓到了。
“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楼谏举起十指交叉的双手,垫在他们的脸颊之间,轻轻地侧过脸,在他的手背上面亲了一下。
“所以阿刃,我们是不一样的。”
他看着殷刃,很温柔又很悲伤地笑了笑。
“你说你很羡慕我,但我也很想要成为阿刃这样的人啊。”
什么都不知道的,什么都不会的天真小狗。
就算是总是会将一切的事情都弄砸,
但没关系,也很可爱。
你不用什么都会。
因为会熟练处理伤口的背后是已经受过数不清次的伤;能言善辩的背后,是被逼到不得不放弃社恐,下场去和人吵架;很会画画的背后,是因为曾经画到手被人生生折断
殷刃有点呆愣愣地看着他,困惑地皱了皱眉。
“哥,我不懂”
门口传来嘈杂的声响,是石榴他们回来了,木质的大门吱吱呀呀被推开,他们两个不约而同地在黑暗里面站起身来,隔开了点距离。
双手最后分开的时候,楼谏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人轻轻地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