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除了惨白的月色和泛黄的路灯,以及远处不时响起的几声犬吠,什么都没有。
敲门声在门锁打开的瞬间停止,一阵阴风从门外吹进屋,贴着部长的肌肤刮过,卷起一层鸡皮疙瘩。
部长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抬手抚向汗毛倒立的后脖颈。他重新关上门,在门口站了两分钟,才心事重重地落锁回客厅。
玄关处壁灯闪烁几下,又恢复正常。
但凡公安部部长愿意关心都市传说,就该知道东京一直流传着能实现人心愿的恶鬼的故事。
能实现人心愿的幽灵警察通过敲门散播诅咒,再借诅咒降临,除恶扬善。
如果部长能看到恶灵,就会发现他曾经的下属,殉职的长龚佑此刻正跟在他身后,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监视被撤走的第三天,公安部部长遇到了组织的人。
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风和日丽,甚至有些热。
人声鼎沸的街道到处是刚下班的社畜,部长拎着公文包,揉了揉因长时间伏案而酸痛的脖子。
他仰头,用力挤压背部肌肉。颈椎传来咔咔声响,短暂放松后,胀痛感再次袭来。
仰头的瞬间,隔着透明的玻璃窗,部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朗姆坐在二楼餐馆,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视斜下方的公安部部长。他端着咖啡,眼底犹如寒冬中的湖水,没有一丝温度。
公安部部长了然,转身拐进朗姆所在的餐馆。
这是一家寿
司店,今天用餐的人很多,几乎找不出几个空位。部长端着一盘酱油碟,和起身准备离开的朗姆装个正着,酱油泼他一身。
“抱歉,我这几天加班有点累,没注意看路。”
公安部部长抽过几张湿纸巾,为朗姆擦拭肩膀上的污渍。
朗姆黑着脸,面色不佳。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推脱后,公安部部长以赔罪为由,邀请朗姆去附近一家出名的酒馆小酌两杯。
乌丸集团家大业大,在东京开上几家酒馆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刚一坐定,朗姆便冷笑着抛出问题“雪野明日香为什么知道琴酒的长相”
朗姆眼底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他倒是不在意琴酒的死活,但他介意格拉帕或者说公安部部长叛变。
公安部部长,组织的格拉帕,他定定地看向朗姆,沉默半天才缓缓答道“应该是组织里还有老鼠。”
“哦你的意思是说,公安部的人跳过你,直接向警备部部长汇报了情况”
格
拉帕不悦皱眉“雪野明日香自入职,一直在讨好警视厅总监。你派来辅助我的大河俊又搞砸了一切,害我被骂。”
“幸好我留了一个心眼,没让大河俊知道我的身份,只保持短信联络,不然我可能早就被端了。”
他勾起一抹冷笑,一一数落朗姆的错误,刻薄又犀利“还有被杀害的软件工程师夫妇,和绑架他们女儿的龙舌兰,也害我被总监破口大骂。”
“要不为了帮你兜底,我至于沦落至此今天的局面也有你一份责任,别想着把锅全部甩给我。”
朗姆被怼得哑口无言。他黑着脸嘴角下垂,下颚线用力收紧,眼底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随时都会爆发。
“恼羞成怒了”
帕拉格讥笑一声,轻蔑地看向朗姆“你能坐上二把手的位置,纯粹是因为留在boss身边的时间久,不是因为你最有能力。”
他用指节在桌板上用力敲两下“我们要是交换人生,你未必能坐到公安部部长的位置。而我,一定能坐到二把手的位置。”
朗姆险些被气笑,他碾着牙齿“狂妄也要有个度,你以为你是谁”
帕拉格十指交叉,搭在腿上“我是谁呵。”
他冷笑一声“我是公安部部长,你们留在警视厅的最后一张,也是最有用的一张牌。”
愤怒让朗姆不停粗喘气,他不能容忍帕拉格对他权威的挑衅。
朗姆知道组织里很多人看不惯他,但没人敢当着他的面挑衅他,再狠狠下他面子。
帕拉格说的都是事实,但朗姆不容许有人践踏他的权威。
朗姆冷笑几声,舒缓眉头,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缓缓威胁“帕拉格,别忘了这场谈话的目的,你还没洗清叛变的嫌疑。”
帕拉格无所谓地从鼻腔挤出一声轻哼“我若是叛变,你觉得警视厅会仅仅知道琴酒的外貌吗”
帕拉格怕死,
但他更看不起朗姆。组织内部看似团结,实则各自为营,暗怀鬼胎。
朗姆还欲再说点什么,帕拉格却不客气地打断道“我是贝尔摩德派系的人,你越过她来审问我,是不是不太够格。”
帕拉格冷笑几声“就冲贝尔摩德和boss的关系,就算你是组织二把手,也无权越过她处理我。”
更何况帕拉格的另一个身份是公安部部长,不是什么可以被任意消耗的无名小卒。
“哎呀呀,火药味好浓。”
熟悉的女声响起,被提到名字的女人适时出现,踩着高跟鞋走向帕拉格。
她跷着二郎腿坐到面对面的两人中间,像一个主持公道的裁判“帕拉格,和朗姆吵架了”
帕拉格瞬间变脸,收起嚣张跋扈的态度,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这段时间辛苦您了,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单手托腮,坐姿慵懒,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成熟女性的魅力。眼波流转,她带笑的眼眸藏着无尽的故事和风情。
她有很多秘密,足以在组织引起地震的秘密。
贝尔摩德从口袋里取出一支女式香烟,帕拉格立刻恭敬地为她点上火。
帕拉格未必发自内心地尊重贝尔摩德,但行走在钢索上的男人小心谨慎地为自己准备了一根安全绳。贝尔摩德是他在组织里必须讨好和抱紧大腿的对象。
贝尔摩德懒懒吐出一口烟,优雅得像一只猫。她眯眼“格拉帕,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
格拉帕了然,主动解释道“我没有背叛组织,但我现在被架空了,警视厅随时可能找人取代我。”
“琴酒的事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苏格兰临死前曾向外传递过情报,又或者组织里还有其他内鬼。”
贝尔摩德挑眉看向格拉帕“你打算怎么做”
“警视厅目前为止暂时没有可以取代我的人,但一年前,雪野明日香曾借口旅行,在神奈川秘密见了某人。”
帕拉格不知道那趟旅程只是一个幌子,警视厅真正要见的人在长野,正是黑田兵卫,且已经抵达东京多日。
他认真分析道“明日香见的人很可能就是警视厅准备的用来接替我的备选人员。”
“有意思,”贝尔摩德弹掉烟灰,“然后呢”
“帮我盯紧神奈川。如果神奈川有哪个资历深的警察被调往东京,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警视厅找来取代我的。”
帕拉格沉下眸色“想办法拖住对方。”
贝尔摩德玩味道“我以为你会让我直接干掉对方。”
帕拉格摇头“上任公安部部长在我的安排下死于意外,下任部长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警视厅一定会怀疑到我身上。”
朗姆插嘴道“但你要是真的被调任,大概率再也爬不回公安部了。警察厅看在你效劳多年的份上,不会让你难堪,但一定会把你分配到无足轻重的岗位上,让你混日子等退休。”
他冷笑两声“
毕竟你的岁数也摆在这。”
格拉帕瞪朗姆一眼,重新看向贝尔摩德“所
以我需要您帮忙。”
贝尔摩德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帮我制造一场混乱。只要我能赶在接班人抵达前立功,就能稳住现在的位置。”
“哪怕警察厅还是把人从神奈川调往东京,警察厅也会看在过去的面子上,把副部长的位置留给我或者他。”
他勾起嘴角,眼神阴狠冷硬,像只躲在落叶下等待发动致命一击的毒蛇。
“来日方长,只要能继续待在公安部,我就能重新爬回去。”
帕拉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揉住发酸的后颈。
该死的,他可能是落枕了,这几天脖子一直在痛。
“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