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说什么
江姜有些茫然地站立着,却听到声音从自己的身上传出来“作为你们的新任天命,我对自己的工作还是很认真的,毕竟我要对得起你们每个月给我开出的薪水。”
背光的身影动了动,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是谁”
天命嘻嘻一笑“你们应该知道的,神谕里提到过的这个人,这个明明被以前的天命注意到了,却解读错误的人。”
他大声宣布“这个人就是”
这个人就是谁
眼前明亮的车灯突然闪烁了一下,短暂的黑暗过后,面前的场景又变了。
绿化带中茂盛的树木绿到发黑,本该川流的道路却空荡荡的,一辆车都没有。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身边的人穿着短袖还被热得不行,用衣袖擦着汗,偷偷凑过来问他。
“天命,您热吗要不我给您拿瓶水”
江姜侧头看过去,旁边的人眉眼模糊,可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没有让他看清的需求,在江姜看来,这分明就是一颗朦胧的土豆。
他没觉得热,感觉自己摇了摇头,昂起头朝前方眺望。
整条道路上唯一的一辆车停在路边,眉眼清晰如画的少年人站在路边,冷冰冰地看过来。
那双眼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与其说是冰冷,更像是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淡漠,不像是在看着人,更像是看着什么石头泥土一样的无机质东西。
“我没空跟你们说话,还有人在等我回去。”少年这样说着,眉眼柔和了一瞬,快得像一个错觉。
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江姜的心脏狠狠一跳。
好好看的人啊简直是照着他的审美长的,可惜不是女孩子,不然他老婆这不就有了吗
“天命,还是您聪明,想出这么个主意,把祂和那个恐怖的超能力者分开了。”旁边的人又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长老们和预言者都说,他身边跟着的那个,恐怕是世界上最强的超能力者,如果不把他们分开,咱们也不可能进行得这么顺利。”
他捣了捣江姜的手臂,挤眉弄眼“这一波要是成了,你在组织里可就真说一不二了,可不要忘了小弟我哇。”
江姜被这一通挤眉弄眼弄恶心了,他把手臂往反方向挪了挪,不想跟这个人有一丁点身体接触。
这一动,他发现自己突然能控制这个身体了,他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手腕,斜眼瞥了身侧的人一眼。
“那个最强超能力者,叫什么名字来着我突然给忘了”
旁边的人立刻谄媚回答“您肯定是太累了,为组织殚心竭虑,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才不记得的吧。那个人叫江姜,组织好多大佬都被他送走了,不是送进去了就是送下去了,长老们觉得这人可能跟组织八字犯冲,决定绕着他走。”
可看不出绕着他走的意思,江姜心里哼了一声,明明一直在给他找事。
所以,他们
的意思是,面前这个漂亮的少年身边跟着的,那个世界上最强的超能力者,是他
他们,认识
江姜眨了眨眼睛,缓慢对上了漂亮少年看过来的眼神,对方的神色是极致的淡漠,无风无浪的眼眸却在与他对上视线后泛起了涟漪。
少年突然往前走了两步。
围着他的小弟们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包围圈散开了一点。
眼前的场面很奇怪,对方明明只有一个人,往前走的时候却逼得一群人节节后退,像往油里滴了一滴洗洁精一样效果显著。
站在江姜身边的人生气了,怒喝“只有一个人你们退什么退,不许退”
往后退的人群暂停了一瞬,又不受控制地往后,甚至裹挟着这个人一起往后退去。
江姜伸手把要撞到自己的人往旁边拨了一下,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投下了大片的阴影远看还不觉得,走近了才懂压迫感,这个漂亮同志好高啊。
而江姜现在用的这个身体,身高绝对没有超过175,跟他本人比起来,视角低得可怜。
显然,面前的少年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盯着江姜看了一会儿,突然噗嗤一笑,冰冷的表情像融化的冰雪一般消失不见。
“你现在好矮哦。”
江姜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他想抬起手锤面前的人一拳,再笑着骂一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面前的少年是在和他说话。
但是却发现自己又动不了了。
这具身体仿佛被戳中什么痛处一般跳脚“你什么意思你都被包围了还敢这么嚣张长得高了不起”
叶冗的表情又变得冰冷了“滚开。”
江姜感觉这具身体跳脚得更厉害了,恨不得蹦起来“你得意什么神谕已经被我解读出来了,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你还敢得意什么神谕,明明是规则的”
他后面的话突然被消音,江姜感觉到这具身体突然紧紧闭上了嘴,但破防还是让他的缄默只持续了五秒不到,又开始跳脚。
“你高你了不起我也有一米八
的,你懂什么,我有个朋友说了,一米八才是完美身高,不是我说的,但我觉得我朋友说得对,一米八就够了,多出来的都是浪费”
明明不到175。
江姜想撇嘴,又莫名担心起面前的漂亮同志。
这些把他围起来的人,显然是来者不善。
这具身体跳脚了好半天,面前的少年只是淡淡地看着,被这么看着,再大的怒火也像是被冰水浇灭了,只余下掺杂着恐惧的灰烬。
天命狠狠吸了口气,勉强压制住内心骤然升腾起的恐惧,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已经知道对付你的方法了,但只要你愿意乖乖配合,以后都给孽所做事,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像是担心面前的人不相信一样,他从身上拿出了一样东西,高高举起“这个你应该认识吧,你也不想被规则抓住漏洞,被
驱逐出这个世界吧”
这样东西被举得高高的,是一个小小的陶制人偶,人偶没有脸,仿佛经历了多年的风吹雨打,只能看出个人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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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姜看着面前的人偶,总有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他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这东西应该放在哪里。
放在一个空空荡荡的简陋小房子里,小房子的大小刚好够一个小孩子蜷缩进去。
他他好像去过这个地方。
江姜有些茫然,他努力回忆,记忆却像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一般,他努力想撼动这座山将记忆放出,却一切都只是徒劳。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轻地叹息。
他立刻抬起眼,只见漂亮同志看着面前的陶制人偶,神色淡淡地,却莫名带了丝遗憾。
“来不及了。”
天命愣了一下,却见面前的人抬眼看着他,明明是看着他,目光却充满了温柔与怀恋,不像在看着他,更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人一样。
“来不及了,姜姜。”他这样说着,淡色的剔透眼珠闪烁了一下,滚下了两滴泪来。“我被找到了,规则送你来见我,是想让我不要反抗。”
江姜愣了一下,巨大而沉重的悲痛突然袭击了他,他明明不认识面前的人了,却恍惚间觉得两人骨肉相连。
他要离开他,仿佛要将肉从骨头上剔除,他摇摇晃晃的,随时会散落一地。
“当初,始皇令人造出神俑,命黔首信我拜我,将我从抽象的概念变为具体的东西,再用大一统而来,到达顶点的皇权将神俑镇压在长城下。”
“长城不止是防范异族入侵,也是他为人类选择的方向,呵,明明自己追求长生,却不信神明。”
“从此延续,无论王朝如何变迁,代代修筑长城,直到封建王朝被推翻,皇权从此消散,封印也逐渐松动。”
江姜悲伤地看着他,心绪乱得像被小猫抓乱的毛球,他想要对面前的人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
天命突然被吧啦吧啦一大堆,他愣了好半天,才色厉内茬地叫道“你突然在说什么东西,怎么,你的意思是封建王朝被推翻还错了不成”
即使是六国余孽,也没人真的想搞封建复辟这一招,这实在是太落后了,他们是想搞事,不是弱智。
漂亮的少年摇头,第一次回答了天命的话“不是,我只是想说,人类想要怎么发展,不该由某一个人来决定,不是吗即使是始皇帝,又怎么敢肯定,没有神话的世界更好呢”
天命愣了一下,突然因为被回答而产生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努力转动着自己的脑筋,好让自己说的话显得没那么蠢“那,至少没有神话的世界,更加公平不是吗既然不能每个人都有超能力,那干脆大家都没有好了。”
江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当然是无理由站在漂亮同志这边的,什么叫没有神话的世界更公平,现在公平了吗你有这么多钱也不见得分我点啊。
穷人和富人的区别比人
跟狗的区别都大
他试图用眼神表达出自己的偏爱,反正漂亮同志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他越看越喜欢,该死的,他为什么不能动,谁能把天命给打晕了让他控制一下身体啊。
他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他真的很想原地求个婚。
但漂亮同志显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在缓慢而坚定地说着话“为什么不能每个人都有超能力呢”
他笑了笑,嘴角扯起一丝弧度,像死板的画卷突然灵动起来,他看着天命的眼睛,看着江姜。
我是一切的开始与终结,但我的终结,也是新的开始。”
“我知道你忘了我,但你不能这样”
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哽咽了起来。
江姜看着他的身体如同水波一样漾动起来,仿佛世界出现了bug,贴图即将失效一般。
他突然涌现出了巨大的恐惧,仿佛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即将消逝,如沙般从他的掌心中流走,再也捕捉不到。
江姜浑身绷紧
,他拼命想活动身体,想要让自己动起来,至少,至少抱一抱他。
动啊,动啊该死,动啊
天命惊慌的声音响起“我的身体,怎么回事”
仿佛突破了某种禁锢,撕开了什么规则一般,江姜好像猛然穿过了一层薄膜,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来到了他的手上,他用力朝前一扑,扑进面前快要消失的人的怀里,用力箍住他的腰。
“你”江姜努力说话,却止不住哽咽,“你的名字,我该记住的,你的名字是什么”
漂亮同志的嘴巴动了动,仿佛想说出自己的名字,最后却只是叹息了一声“我只是世界的多余部分,神话不需要有人格”
“不,不是多余的。”江姜立刻打断他的话,他用力摇头,将对方的身体抱得更紧,“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你肯定是,只要我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天,你就不是多余的”
“姜姜”
“我记起来了。”姜姜狠狠擦了把眼泪,他抓着对方的领子,恶狠狠地威胁,“你总说自己多余多余,你的名字就是多余的意思对不对。”
“姜姜”
“多余,多余,冗余”
“姜姜,我”
“叶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