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办
这种一腔心意最后被泼上一盆冷水的感觉让他烦躁,失望感与前几天两个人闹冷战时如出一辙,江霖以为一次就够,没想到虞礼在让人扫兴这方面还是个意外的天才。
说到底还是不够在乎吧。
江霖直到放学回家仍在气闷地想着。
说到底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一厢情愿地做这些自我感动的事,结果人家根本不在乎。
江霖很不愿意承认自己感到委屈,因为认知到因为不喜欢所以才不在乎这个事实,所以感到委屈。
他试图给自己转移注意力,从车上起就一直冷着脸与阿丰说话,有逻辑的没逻辑的统统都要说,似乎生怕自己一旦停下来就要忍不住去想虞礼的信息。
虽然不知道她几点的机票,但从澜市到黎市的飞机最多一个半小时,再怎么样她那边也应该已经落地了。落地之后没看到他的回复,她应该也会失望吧,说不定按照她的性子,失落两个字能当场写在脸上
停下。江霖猛地拧眉,及时回过神来,立刻唾弃自己有点出息吧,为什么这种时候了还要顾及她的心情,明明对方才是最没良心的那一个好不好
阿丰
一路上都无奈地一直在旁边搭声,小少爷人在气头上,回到家后看哪儿都不顺眼,连猫咪头顶戴的小帽子都要被他扯下来。
“打扮什么,你想给谁庆祝啊。”江霖冷声着在植树头上揉了一把,说完又继续向前走。
猫咪不明所以地跟了几步,不明所以地叫了两声,发现得不到什么回应,慢慢停了下来。
江霖到家的时候柳婶正在拆着餐厅墙上挂的气球,家里早已精心布置好,鲜花、气球、彩条样样不少,估计柳婶也不久前才得到消息,刚上手拆装饰,连十分之一都没拆完。
餐厅角落里寿星的人形立牌还倚在墙边。
做立牌的照片是江霖选的,选的是他们从前出去玩儿时他给虞礼拍的其中一张,她穿得就像个洋娃娃一样,忘了是发生什么了,总之当时笑得嫣然璀璨。
就连这照片上的小皇冠都是他亲手上去的。
越看越觉得自己好像个傻子,江霖立刻别过眼,喊着让柳婶赶紧把这等身高的立牌搬走。
“行,”柳婶叹气,“我先搬回储藏室去。”
“还留着有什么用啊扔了得了。”江霖脱口。
虽然气恼上头的话刚说完,其实自己就先后悔了。
“真的啊”餐厅门口传来乔女士的声音。
“”
江霖并不奇怪她今天在家,回来时在车库就发现乔女士和江总的车都停着,想来估计原本也是为虞礼生日赶回来的。
乔霜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抬手搭在儿子肩上,又故意问了一次“真的要把礼礼的照片丢了”
江霖没吭声。
还是柳婶来打圆场,抱起纸立牌后笑着说“哪能扔啊是吧,这么好看呢。”
“”
江霖心里郁闷,随手拉开一把餐椅坐下,坐的正好是一直以来虞礼的位置。
乔霜也拉了把椅子在他面前落座,正红色的指甲有节奏地敲了两下桌面,一副知子莫如母的了然模样“不高兴了”
这不是废话么。
江霖对她扯了个虚无的假笑,是嘴上都能挂油瓶的程度。
乔霜端详着他,突然没来由地感慨一句“嗯不愧是我儿子,臭脸也那么帅。”
江霖“”
他嘴角微微抽动,有点别扭地别过视线“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问的是虞礼中午要走这件事。
乔霜也没藏着掖着,大方道“应该也就和你差不多,你向柳阿姨也是飞机落地才通知的我。”毕竟她要是提前得了消息,今天也不会特意排出时间来回家。
江霖大概也猜到了,嗤了声气音,依旧木着脸“那您也不生气。”
就他自己因为这事儿一肚子火,显得多小心眼似的。
乔霜摇头,轻笑了声却好似叹息,宽慰般轻缓语气“你要说我生向柳的气,那确实是有点的,怎么能要回国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是吧。”
“嗯。”
“妈也理解你现在肯定不高兴。”
“嗯。”
“但是,”乔霜突然一个转折,“你要不要也体谅一下礼礼呢。”
“我体谅她”江霖难以置信般抬眼“那她怎么不体谅我呢总是这也不说那也不说,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谁能知道她心里每次想什么。”
“阿霖”
“关心她也是错,送她礼物也不高兴,她是公主吗这么难伺候。”
“阿”
“最不能理解的是她今天中午居然一声不吭就走了但凡当面跟我说一声呢就留个纸条算什么反正就觉得跟我没关系我无所谓的呗。”
“其实”
“现在好了,她人是直接潇洒走了,留我们准备的这些东西白白浪费,花也白买了,蛋糕也白做了,她连个合理的解释都没有,我还不能生气还得反过来体谅她吗”
“停”乔霜几次试图插话无果,终于在提高音量清了声嗓子后,成功打断儿子没完没了的怨述。
反应过来的江霖倏地噤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上头了,似乎一旦开始倾吐就停不下来。但也有好处,至少说出来之后憋在心里的些许郁结缓解不少。
他抿了抿唇,闭嘴看向欲言又止且眼神复杂的乔女士,看得出她似乎有话要说,江霖表示自己不说话了。
本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些开导或安慰的内容,可随即乔霜苦笑说出的话却让江霖瞳孔骤然放大。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礼礼的父母要离婚了。”
手机的电量在飞机上就已经弹出过低警告。
加上虞礼几乎每隔几秒就要解锁看一下有无消息的频率,不多时屏幕右上角显示的剩余电量就只剩下5了。
这点电量和自动关机的状态已经没什么区别,但江霖的聊天框依旧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安静得让虞礼感到心慌,继而才意识到,这是江霖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冷落。
或许是习惯了他平常的照顾和体贴,这般前所未有的冷漠态度才更让虞礼不知所措。
刚想要不要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向柳从后面大步过来揽上她肩头,虞礼一愣,手上已经下意识熄灭屏幕。
刚才在飞机上父母说时差没倒过来,太累了,因而他们几乎全程是睡过来的。虞礼也不确定他们闭目养神时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亦或是找个借口彼此不想交流罢了,左右都戴了眼罩也看不出端倪。
总之一个多钟头的休息后,向柳面上的倦意反倒更深了,强打起精神的模样落在虞礼眼里显得那么勉强。
“有一段时间没回黎市了。”向柳长长深吸了口气,像是在感怀。
虞礼几乎是被她推带着朝机场外走,点头附和后,忍不住半回头看了眼“爸爸呢”
向柳依旧脚步速度不减地带她上前,面上微笑不变,只语气淡淡道“拿行李。”
虞礼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把那句“要等等他吗”给咽了回去。
向柳和虞盛晖不想过多交流、甚至相看两厌的状态已经不能更明显了。
虞礼终于忍不住低声向贴自己很近的向柳开口“妈妈你们吵架了吗”
其实问的是一句废话。
虞礼能感觉到向柳揽在自己肩上的手僵了僵,可听到的却是她故作轻松的回答“没有啊。”
“”
“没事,你今天不用担心别的,”约莫是自己也觉得说的话站不住脚,向柳轻咳了声,重新抿起笑,亲昵地抚了抚女儿束起的长发,“我们礼礼今天只需要快快乐乐地过生日就行了,妈妈都已经安排好了,保证回家就有惊喜哦。”
虞礼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家。
时隔半年再次踏入虞家别墅的大门,许久没有人气的院子里,草木看起来像被提前修整过,枯黄的草皮重新翻新不久,新鲜的翠绿反倒看得突兀。
并不陌生,但也不算熟悉。
这不应该是回家的感觉,虞礼想。
直到走进屋里,向柳将总控的灯光全部打开,饱满的光线填满每一处角落,虞礼终于知道她口中所谓的“惊喜”是什么。
目之所及处,整个客厅都被精心布置了,气球、彩带、鲜花、礼盒,生日派对该有的营造氛围感的装饰一应俱全,中心的圆台上还摆了三层高的公主蛋糕。
虞礼微愣在原地,眼里倒映着面前斑斓却虚幻的丰富色彩。
见女儿并没有表现出预想中的惊喜,向柳努力扬到最高的嘴角慢慢平复“礼礼不喜欢吗”
落后几步进来的虞盛晖抓住机会轻哼了声“我早就说过不用安排这些华而不实的,女儿都多大了,你当她还是六岁小孩那么幼稚么。”
向柳听后反笑,心里有气,便显得格外咄咄逼人“我花的钱、我选的方案、我找的人来布置,你一分心思都没用过一点力也没出过,到最后才来说风凉话,合适么。”
“是啊,我哪像你,做这么多就为了感动自己。”
眼见战火又要引燃,虞礼几乎是完全慌张地在中间打断他们。
“没有没有,我喜欢的你们”她咬唇,感觉自己说的话没任何作用,“别吵架啊。”但还是要说。
再次安静下来,气氛好像降到冰点。
虞礼又勉强牵起浅笑,快步走到圆台前想努力
解释“很漂亮,我很喜欢这份惊喜的,谢谢妈妈,刚才只是下意识担心蛋糕太大了我们三个人吃不完而已。”
她不擅长说谎,连个理由都编不好,可向柳在须臾的安静后,好像不做任何怀疑地拉过她的手。
“妈妈只是想起来好久没有为你正经过一次生日了还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过生日对蛋糕不满意,边哭边委屈说想要芭比公主里一样的大蛋糕呢。”许是想到了从前,向柳口吻缓和下来,虞盛晖紧绷的嘴角也有所松动。
那肯
定是特别久远的记忆了,久到虞礼在脑海中仔细搜寻都找不到丝毫印象。过去的生日,她能想起来的就只有向柳和虞盛晖总是很忙,忙到没时间回家,每年的操作与说辞几乎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打来一笔钱,嘱咐她和朋友好好玩儿。
这些记忆倒是意外的清晰,大概是从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就共享了原主所有记忆的缘故,虞礼更多时候并不觉得她们是两个单独的个体,反倒由于共享记忆共享情感,再加上设身处地的生活,让她很难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待身边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