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不去睡觉吗乱吵什么”
她的头发被自己抓得毛毛躁躁,眼下
青黑,好像熬了一宿,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幽魂。
她一抬头,对上无数黑洞洞的枪口。
空气瞬间凝固。
她所有的话噎在喉咙,再说不出半句。
面对荷枪实弹、肃然冷漠的守卫,被无数道枪口指着,不管有理没理,任何人在这种时候,都会变得像绵羊一般友善温顺。
她下意识举起双手,语气不禁软和下来“发生什么事儿了需要我配合吗”
说话的同时,凌千秋还是忍不住回头,朝实验室里面看去。
她还惦记着自己的实验,那可是宝贵的幻想种血液样本,或许这辈子,她也只有这一次接触如此珍贵的样本的机会。
该死的她在心里不住咒骂。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问题
守卫们缄默无声,枪口平稳,黑黢黢的军服下包裹的,仿佛是一群没有思想、不懂情感的战争机器人。
空气寂静到死寂,连呼吸声都不存在,时间似乎在此刻一同凝固。
好像凌千秋方才听到的所有喧闹,
只是她精神失常,产生出的幻觉。
她抓了抓脑袋,牙齿无意识撕掉嘴上一块死皮,很快尝到了血腥味,感受到无形的压力,语气跟着焦躁起来。
“需要把我控制起来吗但别现在,你们放心,我就待在实验室里,哪儿也不去。”
“就算你们要杀我,也先等一下。等我的实验数据出来,你们想怎样,我都任你们处置。”
中心思想只有一句。
现在别打扰我做实验
露易丝越众而出,双手下压,示意下属放下枪口。
“请凌主任见谅,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研究所今晚发生了袭击事件,这些士兵的任务,是来保护诸位的安全。”
“您和幻想种的血液样本同样珍贵,我们特意增加了守卫数量。请您相信,我们绝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她抬手,朝实验室内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声说。
“这里的危险已经肃清,请您放心,我们不会再打扰到您的实验。”
她的话一落下,凌千秋得了准话,敷衍一句“您辛苦了,注意安全”,便迫不及待转身,匆匆往实验室内部跑去。
往日稳重体面的研究员,今日在面对幻想种血液这等珍稀材料时,终于也脱下理智和矜持,展现出了独属于研究员们、对研究这件事的狂热偏激的另一面。
露易丝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示意下属进行布防。
她端起枪,转身离开。
耀眼的金发在光线下熠熠生辉,她的步伐不紧不慢,姿态从容。口中哼着一段柔和的小曲,是沈家流传甚久的,哄孩子入睡的安眠曲。
黑色洪流汇进她身后,宛如夜幕中的幽灵。
黑色布料光泽冷硬,枪身坚硬笔挺,冰冷外骨骼与枪柄交相辉映,士兵们步伐一致,每一步都如同经过精密计算的机器,精确无误。
头顶监控的红光闪了闪,黯淡下去。
这是警示的信号。
尤梦容恹恹抬头,一直紧锁的门被悄无声息推开,门口的守卫不见踪影,一个白大褂研究员匆忙走进来。
“我来救你离开。”
他没有锁链的钥匙,手里拿着一把便携切割机,帮她切割脚上的扣环。
尤梦容没问他的身份,乖乖配合,只是垂着眼,稍显恍惚,眼神并未看他,落在自己手腕的铁链上。
铁链是特质的金属,没那么容易切割开,随着时间推移,见收效甚微,男人紧张咬唇,额上明显渗出汗水。
他稍微呼出一口气,停下动作,从兜里拿出手帕擦汗,好像是为了缓解紧张,闲聊似地说“s区那个大家伙,杀伤力可真是惊人啊。”
尤梦容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腿,神色茫然“s区什么s区”
男人重新抬起切割机,斜眼睨她“s区,关押那条幻想种的地方”
尤梦容仿佛听到什么惊天巨雷,浑身控制不住一震,骤然抬眼,惊讶重复。
“幻想种这鬼地方居然藏的有幻想种”
男人几次套话不成,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神色阴鸷,伪装的和善一扫而空。
他扫了眼门外,见仍一片安静,守卫们还没搜查到这儿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扔掉切割机,不再继续做无用功,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脸。
“情报贩子,我以为你让黑帽子联系我们,就是在向我们表示投诚。”
“你也知道沈家的行事作风,我现在肯冒着性命危险来救你,已经向你们展示了我的诚意,可从你身上,我完全看不到你们想要继续合作的态度。”
尤梦容坐回去,脑袋后仰,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坐着,姿态被动,整个人被男人的阴影笼罩在内,屋内光线黯淡,随着男人的动作,影子宛若一只危险的巨兽,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她并不慌张,收敛了夸张的惊讶神色,语调从容不迫。
“那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态度”
男人被她随意的态度激怒,用力一拳砸在她脑袋右方。
“我们的人都快死完了,快告诉我这里到底有没有幻想种”
墙壁震动,尤梦容的脑袋被力道震起,又落回去,不小心磕住后脑,轻轻“嘶”了一声。
她忍不住抱怨“别这么粗暴嘛。”
男人气笑了,呼吸粗重,捡起切割机,压在她脖颈上。
“要情报,还是要命”
切割机冰冷的刀锋靠近,金属的寒光与冷温一同压下,男人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团肮脏的污秽,眼神蕴着深切憎恶。
“你们这帮贪得无厌的蛀虫,帝国心软,给你们一条生路,给过你们无数次机会。”
“你们半点不记恩,反而只惦记着吸帝国的血、敲帝国的髓恨不得将帝国吞吃干净你们这群蛀虫、渣滓、败类
”
他的话还没说完,尤梦容蓦然低头,避开险些要她命的刀刃。
手上链子灵巧一甩
,如蛇般阴冷迅捷,死死咬住男人喉咙。
切割机胡乱挥舞,被尤梦容用链子挡住。
这禁锢她的东西,此刻反而成了防身利器。
她的双手用力收紧,平稳道。
“我们能活,不是你们心软,是我们技高一筹,是你们没用,一帮无能的废物,无法彻底剿灭我们。”
她浑身是伤,勒紧锁链的手却极稳,一点点用力,任他的反抗,给身体增添了无数道新伤,手臂岿然不动。
她微微垂眸,居高临下睨视他的脸,温声细语道
“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贱民们稍有忤逆,便无法忍受了吗”
男人眼眸猛然睁大,喉咙发出“咯咯”声响,脸因极度怒意和窒息而涨红,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尤梦容猜他想说,既然知道他的身份,为什么还敢这样做
她凑近他的耳朵,话说得温柔缱绻,
“贵族老爷,再见了。下辈子重新做人,可别再遇见我了。”
“咯嘣”
脖子断裂。
男人双目圆睁,不可置信,眼中布满血丝,破损的喉管发出漏气的嘶嘶声。
他的头软绵绵垂了下去,像一截瘫软的面条,身体再也无法支撑起脑袋的重量。
尤梦容松开锁链,任男人的身体颓然砸在地上。
她慢慢吐出一口闷气,小臂因为用力过度轻微发抖,原先被手铐磨破的手腕,这会儿更是血肉模糊。
身上其余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在刚才的大力动作下崩裂。
血液汩汩流出,顺着她无力垂落的手臂,在指尖积蓄,又在手掌下方汇集成小小一滩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