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有那样的心思不是康熙四十二年才冒出来的,之前他便查到过一次,
所以索额图那群人不可能没有准备,他虽杀了索额图,但是为太子却放过了索党。
“儿臣遵旨。”
八贝勒正准备退下,便听上首又传来声音。
“不可再对太子动手,你也知道太子是大清的储君,对储君动手,那是以下犯上,就算太子先动手,你也只能躲不能还手。”康熙嘱咐道。
皇子殴打太子的事情绝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他也再容不下第二次。
他是老八的阿玛,所以能容忍一次,但是其他人可不会忍,他这个年纪了,还能活多少年。
“儿臣明白。”
皇阿玛的心肝是不会被他打第二次的,不过他估摸着,太子最近应该不会再轻易对他动手了,毕竟身上的伤要养段时日。
御驾有条不紊的赶往京城,因为太子和直郡王之事,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小心谨慎、战战兢兢,生怕卷进是非,生怕惹到了皇上。
与此同时,去巡视前方接驾事宜的九阿哥和十三阿哥,也终于接到了返程的旨意。
南巡中止了,御驾返程了,太子重病了,直郡王魇镇太子被关起来了。
不过是离开几日,天都要变了。
九阿哥和十三阿哥面面相觑,但内心的想法却各有不同。
九阿哥是可惜,可惜这一日来的晚了些,若是早出现三个月,他死都会拦着八哥进宫向皇阿玛坦白的,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皇阿玛选谁做新太子都不会再选八哥。
但皇阿玛能选谁,去掉一个太子,再去掉一个大哥,剩下的无非是三哥、四哥和十弟。
啧,八哥若在里面,胜算还是很大的,但换成十弟哪怕是他也得承认,十弟有一个很大的无法掩盖的缺点不喜读书,那是字写多了就头疼,字看多了就困。
可当皇帝最主要的差事不就是看折子批折子吗,这哪能离得了看字写字。
假如不是八哥,也不是十弟,皇阿玛在三哥和四哥里选一个,一个酸文假醋,一个记仇小气,他都分不清选哪一个会更差些,不过,于他而言,选谁都好过太子,但对十三弟来说可能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几年,在三哥和太子渐行渐远之后,十三弟取代三哥成为太子身边的左膀右臂,无论是往南还是往北,但凡是出行都要带着。
像这次南巡,他和八哥都是第二次才被放进伴驾名单里的,十三弟和太子爷还有大哥却是早早就定下来的伴驾人选。
太子重病,再联想大哥被关押的消息,太子这不是普通的病,是中了邪。
原本储君之位就岌岌可危,再中邪,那不就更危险了吗。
八哥去年年底时说过,太子日后未必是太子。如今应该是到了应验的时候,十三弟这会儿的心情必然很沉重,正如同去年十一月份的他。
想着两个人这会儿也算同病相怜,九阿哥看十三阿哥的目光里带了些许的怜爱,这个弟弟也不容易,当太子的左膀右臂虽然风光,但有时候看着也是真憋屈。
三哥早年在太子身边都要屈居索额图之下,被呼来喝去当手下用。
到十三靠拢太子那会儿,索额图已经没了,但索党依旧人才济济,或者说是太子手下人才济济,太子更信任自己的奶公更信任索党的重臣,而非十三。
十三的风光都是从皇阿玛身上来的,而非被太子抬举。
九阿哥拍了拍十三阿哥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太子失势,十三心里必然难受,但肯定比不过他去年那会儿,他和八哥是比亲兄弟还亲的感情,太子和十三能有几分兄弟之情。
十三阿哥微微叹气,虽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但心里头是松了口气的,他甚至庆幸被皇阿玛派出来巡视各地的接驾事宜,躲过了一场漩涡。
他从前不信什么魇镇巫蛊,也从没有将这样的字眼和太子联系到一起过,但如今再想,却觉得世间或许真有这样的东西,太子有时候真的像中了邪一样。
会喃喃自语,会突然莫名其妙的发脾气、摔东西,甚至有时候会骂人骂的特别狠。
骂八哥是哈巴狗,是活王莽;骂大哥是蠢王八,是傻子;骂三哥市侩,是伪君子真小人;骂四哥一根筋,不知变通;骂九哥一肚子坏水,活该是生女儿的命;骂十哥是没长脑子的莽夫,整日跟在八哥身后丢人现眼
太子只在毓庆宫里骂人,也很少在毓庆宫里见朝臣,所以外人不知,只有他和凌普能知道,前几年他还未出宫开府,出入毓庆宫方便,凌普是内务府总管,亦是要常到宫中。
太子爷骂人时,凌普会附和,但太子爷骂的都是他亲哥哥,他如何能附和。
从前他只当太子性情暴戾,如今想想,或许那时太子就已经中了邪,才会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脾气。
九阿哥和十三阿哥收到圣旨后,立刻折返去追御驾。
九阿哥是恨不得日夜兼程追上去,从皇阿玛派来的太监侍卫那里问不出什么,他想赶快回去问问八哥细节,怎么就突然闹成这样了。
太子中邪到底是怎么个
中邪法,竟到了需要八哥侍疾的程度,当然,是侍疾还是看管,他还是有脑子能分辨出来的,真侍疾的话就不会指派八哥了。
十三阿哥却是希望慢点慢点再慢点,他害怕皇阿玛问他太子中邪一事,太子种种疑似中邪的迹象,太子骂出来的那些脏话,他交不交代都是错。
京城这边收到消息后,奏折的数量骤然增加,这可苦了监国的四贝勒。
诚然,康熙走的时候指派了三位皇子监国,以四贝勒为主,五贝勒和十阿哥为辅,奈何后面这两位首次监国的皇子实在不争气。
一个春困,一个是老毛病,字儿看多了就犯困。
常常是坐下来不到半个时辰,乾清宫里就会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起初,四贝勒会一遍遍的把两个弟弟喊醒。
后来,福晋给他出了主意,他从府上带了薄荷水过去给两个弟弟提神用。
再后来他不费那功夫了,有一遍遍喊人的时间,有叮嘱人喝薄荷水的时间,他就已经能把两个弟弟当天处理的折子顺手处理了。
自御驾离开后,便有不少请求废太子的折子和为太子陈情的折子,等太子重病和直郡王魇镇太子的消息传过来,这两种折子猛增了好几倍。
御前的消息不多,四贝勒也不知御驾在德州行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请求废太子的折子和为太子陈情的折子的数量虽然都有增加,但前者更多,在数量上拉开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越来越多的人在请求废太子。
皇阿玛不是能被舆论和民意裹挟的人,但满朝喧喧嚷攘的请求废太子的声音,何尝不是朝臣在揣测圣意。
皇阿玛这几年对太子的防备和不满表现的都相当明显,梁九功一事被揭露出来后,毓庆宫被围了整整半个月,连他都觉得
要看的折子和要处理的差事过多,偏偏五弟和十弟又大都帮不上什么忙,四贝勒一个人当三个人用,忙得脚不沾地。
他已经数日不曾回府了,当然住在乾清宫是不可能的,那是僭越。为了节省时间,这几晚他都是宿在阿哥所里,和在宫中读书的长子弘晖挤在一处,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
累是累,但精神始终亢奋,他自己也能意识到这种亢奋,却很难压制住。
四贝勒的亢奋,在皇阿玛的舅舅、皇额娘的阿玛、福晋的祖父佟国维接触他时,达到了顶峰。
佟家二房,从始至终没有站过队,没有支持过太子,也没有支持过大哥,他虽是皇额娘的养子,福晋又是佟家二房的嫡长孙女,但他和岳家的关系并没有很亲密,二房一直都盼着有佟家自己的皇子。
皇额娘当年生下了八妹妹,可惜八妹妹早夭,皇额娘也是在这次生产中伤了身子,才会那么早就离开他们。
皇额娘还活着的时候,佟国维就已经惦记着再送一位佟家姑娘进宫了,皇额娘的庶妹,佟国维的幼女,如今宫里的贵妃娘娘,年少时就一直在家中生熬着,熬到皇额娘去世,熬到二十多岁,早已过了八旗适龄的婚嫁年纪,才终于进宫被册封为妃。
但这位娘娘,虽进宫多年,位分从妃位升到贵妃,却也没能生下佟家和皇阿玛的孩子。
如今通过佟国维这位舅姥爷主动接触他,言语之间甚至透露出那个意思,四贝勒怎么可能不心潮澎湃,那可是佟家,有着佟半朝之称的佟家。
自佟家大房的家主佟国纲战死沙场后,二房这些年的声势便渐渐越过了大房,佟家不光出了许多的朝臣,佟国维更是简在帝心,哪怕已经致仕,却还是常常出入乾清宫。
“出了什么喜事”四福晋好不容易盼来了贝勒爷回府,就发现这位爷身上藏不住的欢喜。
“这么明显吗”
四贝勒有些诧异的摸了摸自个儿的脸,他这段时间虽然兴奋,但一直努力克制不表露在脸上,五弟、十弟和弘晖都不曾发觉。
四福晋人看着贝勒爷的脸,肯定的点了点头。
“很明显。”
说不上来爷脸上和平时有什么不同,但她就是能感受到爷身上的兴奋或者说亢奋。
是因为太子之事吗。
由于蝴蝶效应,连夺嫡这样的大事件都发生了变化,明明一废太子是在康熙四十七年发生的,一废太子之后,紧跟着便是三贝勒状告直郡王因魇镇太子,直郡王因此被圈禁。
但现在只不过是康熙四十六年的二月份,直郡王身上便已经有了魇镇太子的罪名,那一废太子是不是也要提前了。
自御驾的消息传至京城,她便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相较于她所熟知的历史,现实中这几个月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大到她都快要不能以蝴蝶效应来说服自己了,八贝勒的、太子的、直郡王的,从年前到现在,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从第一块牌倒下开始,剩下的也都顺着倒下去了。
她很好奇,爷如此兴奋是因为嗅到了废太子的苗头,还是发生了别的她不知道的事情。
跟自家福晋,四贝勒没什么不能说的,哪怕是自家
福晋的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