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五爷和七爷兄弟情深,她信。
说八爷和九爷十爷兄弟情深,她也信。
说一爷和三爷兄弟情深,那可得了吧。
一爷被废太子之位后,头一个跳出来要争太子位的不就是三爷吗。
而且最近这几年,三爷和毓庆宫慢慢疏远也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如今倒是兄弟情深了。
四爷听得出福晋对所谓兄弟情的揶揄,不过想着废太子那日,三哥跪在他身侧,满脸的泪水,脸上真切的痛苦,倒也觉得三哥对一哥还是有几分兄弟情的,并不是装模作样。
“三哥和一哥是从小就交好,这几年虽然疏远了,但过往情谊还是有的。”四贝勒解释道。
三哥对一哥有兄弟之情,他也不能没有。
不止他,要为一哥表兄弟情,他们这些弟弟落下谁都不好。
四贝勒立刻安排人去三哥府上要了份礼单,等会儿他直接拿到八弟府上让人誊抄,十三待会儿也会过去。
那礼单留在八弟府上,九弟和十弟定然是能看到的,九弟知道了,五弟也就知道了,顺带着还有七弟。
十一和十四那里,就得让十三跑一趟了。
四贝勒挂心八弟昨日说过的那几个章程,所以等礼单送来也没看,直接拿去了八爷府,让人誊抄了十份之后,才和八弟、十三弟一起瞧见这礼单的内容。
十本论语,三爷亲手默写的,每本上还有三爷自己对论语的注释。
单就耗费的时间和精力而言,这礼不可谓不重,毕竟很少有人会花十天半个月的工夫亲自去备礼。
但就价值而言,这礼又实在简薄了些。
“咱们也送这些”十三爷迟疑道。
儒家的经典书籍多了,三哥抄写了,不,默写了论语,他们还可以默别的,多的是书可以选。
但只是送书,这样好吗是不是过于简薄了。
“礼轻情意重,如此送礼也不是不行。”八爷语气淡淡的道,“三哥如果只送这些,我们送的多了,反倒惹三哥难堪,倒显得我们兄弟不和。”
鉴于八哥和一哥、三哥都有仇怨,八哥的话,十三爷也只能听听,主要是四哥的意见。
如果三哥和四哥都如此送礼,那他们这些做弟弟的也只能随大流了。
四贝勒能有什么意见,皇阿玛封了一哥做了亲王,还分给了一哥正白旗的八个牛录,除了没有安家银子,皇阿玛这会儿给一哥的待遇和他们这些人出宫开府时是一样的。
不,应该说是更好。
他们当初出宫开府时,分到牛录最多的大哥,也就只有正红旗的七个牛录。
皇阿玛始终是在意嫡庶,疼爱一哥的,如今不能把大清留给一哥,只能给一哥亲王之位,大概都觉得委屈了一哥。
他们这些做弟弟的此时又怎么能奉上如此简薄之礼。
三哥此举实在不智。
“我也打算送书,但是不比三哥才华横溢,我只能找些古籍孤本送了。”
不比四哥财大气粗,十三爷府上可凑不齐十本古籍孤本,不过也不必凑齐,他总不能在随礼上越过前面的兄长。
“那弟弟就一半一半,一半的古籍孤本,一半自己手抄。”
八爷没什么意见,是他与老一交恶,又不是四哥和十三与老一交恶,他犯不上为难人。
不过他既不打算送老一古籍孤本,也不打算自己辛苦抄录,外头那么多书坊,随意挑几本就是了。
八月十一,秋高气爽,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一爷准备多日,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衣袍,打扮得很是精神,到了时间便亲自去前厅迎人。
众皇子之中,先到的不是住处离的最近的五贝勒和七贝勒,反倒是住的最远的三贝勒。
理亲王府在正白旗,诚郡王府却在正红旗,一个在内城最西边,一个在内城最东边。
三爷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来的,虽然给出去的礼不值钱,虽然他心里仍旧记得长子和长女被害的仇,但此时他还是不得不对废太子虚以委蛇,装也要装出一副对废太子关心至极的模样。
一来是装给皇阿玛看,一来是减少废太子对他的恶感,要报仇也找对人,他跳出来的时候,太子之位已经摇摇欲坠即刻就要被废掉了,可不比老八,老八那才真真是把废太子拉下马的人。
废太子要报仇,别冲着他来。
“一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这半年弟弟心里一直挂念着你,若不是怕惹你伤心,我早该去看你的。”三爷把准备好的话说完。
瞧着老一好像也没瘦多少,而且这精神气儿远胜于去年还做太子的时候。
合着这半年在毓庆宫中没伤心到食之无味,也没有整日诚惶诚恐,倒是有在养生。
时隔半年多再见老一,三爷这会儿的心情又和先前皇阿玛废太子时不同,皇阿玛废太子时,老一并不在场,他只能想象老一痛哭流涕的落魄模样,让自己解恨。
而现在老一就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哪怕身上不见落魄,神情不见落寞,好似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爷。
但装得再体面,终究也还是不一样的。
他见老一,只行平辈之间的礼节,不用再行君臣之礼,不用口称太子爷口称殿下。
曾经住在毓庆宫里的人,如今也住到外头来了。
亲王又怎么样,老四也是亲王,老五那样不通文墨之人也是亲王。
“一哥虽然瘦了,但是气色极好,看来是早就想通了,早知如此,弟弟就应该早去毓庆宫探望,而不是非要等到一哥你出来。”
三爷原本是想和老一装一装兄友弟恭的,但瞧见了老一,却总是压不住心头的火气,明明从前那几年他是能压制住内心愤恨的,能让自己不去想长子和长女的。
一爷的脸色微微有些僵硬,道“三弟该不会是嫌我这声恭喜说晚了吧,恭喜三弟荣升郡王。我这半年在毓庆宫待着不问世事,所以马家的事儿是隔了几个月后才知道的,三弟你别见怪,如果手中不宽裕,我这里还有些银钱,你尽管拿去用。”
老八还真是把好刀,能伤他,也能伤老三。
不过皇阿玛还是对荣妃和老三网开了一面,端嫔都能被降为宫女子,荣妃凭什么还稳居妃位。
四妃在皇阿玛心里到底是不一样,四妃的儿子在皇阿玛心里也是不一样的。
这下脸僵的换成三爷了,老一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本以为交完两倍的罚银后,马家的事儿就能就此翻篇,皇阿玛可以既往不咎,可没想到这最大的责罚竟是落在他身上。
且不说太子之位,这本该有的亲王之位都换成了郡王。
“多谢一哥好意,您刚出宫开府,在外面处处开销都是自己的,手中有钱您就自个儿留着用吧。”
这可不是住在毓庆宫的时候了,什么开销都是宫里的,走的是内务府的账,往后都要走自己的账了。
三爷进府后,下一个到的是四爷。
四爷和四福晋进府之后便分开了,一个去前厅,一个去后院。
再之后是五爷和七爷。
也就是到了这会儿,一爷才有留意到他这些弟弟带来的礼物不是论担装,也不是论箱装,而是放在小小的匣子里,礼单也就只有一页。
老三送了十本书,亲自默的,亲自写了注释的书。
老四送了九本书,两个孤本,七个古董书。
老五送的是开了光的佛经,太后昔年所赐之物。
老七送的是当世书法大家的手抄书。
一爷这会儿脸已经有些黑了。
老三是拿东西糊弄人恶心人。
太后信佛,老五可不信佛,那是个书都不愿意读的人,怎么会愿意读佛经,居拿不要的东西来送他。
老七这些书也都是糊弄人的玩意,还活着的书法家,他如果想要,多少这样的手抄本拿不到。
老四没糊弄他,见他时也是谦虚有礼,那张时常面无表情的脸上都满是笑,待他甚至比他昔日还是太子时更为恭敬,除了没给他行君臣之礼,老四见皇阿玛恐怕都做不到这般恭敬。
他气老三不把他当回事儿,气老五和老七有样学样,失了对他的恭敬之心,但他更气老四的这份恭敬。
不多时,八爷九爷和十爷是一道来的,送的礼不说一模一样,但也差不多。
八爷送的是一整套的四书五经。
九爷送的是前朝朱熹的四书集注
十爷直接送了七部诗集。
皆是书坊的畅销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给待考的童生秀才送礼呢。
九爷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第一拨封爵,从此可以说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再也不必处处担心生怕哪里惹着皇阿玛了。
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这已经封了的爵位轻易是不会降的,除非跟三哥一样,在庶母孝期内剃头,还当众把光亮的脑门露了出来,让那么多人都瞧见。
到了郡王这个爵位上,他就已经很知足了,已不盼着什么第三拨封爵了。
再说按照皇阿玛封爵的规律,这第一拨和第一拨之间可是隔了漫长的九年。如果有第三拨封爵,那还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