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上所写的,老伯爵对安格斯的迷恋已经到了近乎疯魔的程度。
克兰斯是越看越觉得荒谬。
尤其是在经过了刚才那莫名的恐惧感压迫后,那个原本还觉得可靠的想法也逐渐动摇了起来。
他开始觉得或许是管家受到了邪神子嗣的影响,也变得疯癫了。
所以才会写下这些天方夜谭般的话语。
迷恋和深爱,这样的字眼真的会出现在邪神子嗣身上吗
那个被关在地底八十年,只会发出痛苦哀嚎声的怪诞恐怖存在真的会在意蝼蚁一样的人类,将其视若珍宝,爱至疯魔吗
克兰斯眼珠乱颤,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记忆中那道臃肿怪异的影子,布满了苔藓般湿滑的霉斑。
恐惧,战栗,毛骨悚然,这便是他当时的全部感受。
直至如今,依然如此。
克兰斯看着自己不自觉颤抖的双腿和手掌,脸色惨白。
但事到如今,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在死亡来临之前,他只能去寻求最后的希望。
众人就这么一直往前走着。
但他们并不知道安格斯的具体位置,只能挨个走廊寻找,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中摸索,漫无目的一般。
很快就消耗了众人仅剩的耐心。
甚至有人开始像里德一样怀疑克兰斯所说的神究竟存不存在了。
克兰斯没有理会他们的询问,只是向前走着。
直到鼻间嗅到了熟悉的海水腥味,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哗啦啦
似乎有暴雨倾盆的声音传来。
除去科考队的三人,其他人都难免有些好奇起来。
不知道城堡内怎么会有如此重的海腥味,还有那些响亮的水流声。
简直就像是山间河流湍急的声音。
他们走得近了一些,在迷雾略微散去之后才发现是从天花板上掉落下来的水柱。
一束又一束,水库开闸一样不断往下流淌。
“这城堡年久失修了吗漏水了外面下暴雨了吗”
光头男不解地往前走了走,克兰斯的阻拦声还未落下,他便已经踏入了一片泥泞的走廊。
墙壁和地板都被水泡发了,海水淹没至脚踝,踩下去的感觉湿软怪异。
光头男停住脚步,不知道感觉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了头顶渗水的天花板。
在水流的激荡下,雾气逐渐退却。
人类的视线可以毫无阻挡地看到天花板和墙壁上那些水流的源头。
一只又一只灰白色的眼珠。
藤壶一样生长得密密麻麻,布满了城堡的天花板。
没有眼皮,只有空洞的瞳孔中颤动着,不断漏下海水。
“啊”
光头男发出一声破音的尖叫,在这难以言喻的恐怖中步入疯狂。
身体一软就倒在了地板上,视线正好对上了地板之下游动着的半固态物质。
似乎察觉到了被人类注视着,这些灰白色的半透明物质上瞬间睁开了无数双眼珠。
挨挨挤挤,空洞惊悚。
“”与眼珠们对视了一瞬的光头男白眼一翻,彻底没了意识。
最后还是被同伴们小心拖着,离开了这片泥泞的区域。
而那些眼珠们似乎并不在意人类的存在,瞳孔连瞥都不瞥一眼,继续流着哗啦啦的水柱。
但是对众人来说,再也没人去怀疑神的存在与否了。
很快绕开了那片区域,他们像刚才一样走在城堡里。
但这次,众人的表情变得更加木然,行尸走肉一样。
每个人都不自觉地颤抖着。
“这些,怎么”
一向爱好
神秘学的杰克也眼神呆滞。
他甚至不敢回头,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城堡古老高耸的天花板,富丽堂皇的墙壁装饰,悠长的走廊,猩红色地毯。
还有密密麻麻的眼珠。
“不要去思考,不要去回想。”克兰斯声线颤抖,也在尽力遗忘刚才的一切。
虽然不知道邪神子嗣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他们这些人类能做的只有远离。
趁还没被祂发现,离得越远越好。
闻言,杰克将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颤抖着低下头,不敢再去思考了。
精通神秘学的他自然也清楚人类有时候在面对神的时候要小心谨慎,酒疏大师的文章里更是直接说明了,不该看的东西别看。
他脆弱的精神也在告诉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但是或许越不让想什么,就越是会想什么,杰克还是忍不住回忆起了刚才的那一切。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竟然觉得那些眼珠是在哭。
应该是他想多了,那样恐怖的存在怎么可能跟人类一样哭泣,只不过外表有些像而已。
就算哭也不可能哭成那个样子,比他上次失恋哭得还要肝肠寸断。
根本不可能。
杰克瑟瑟发抖地如此想道。
“”
哗啦啦的水流已经淹没到了小腿肚。
原本正在观察黑诺曼伤口的酒疏终于被这些潮湿的水汽影响,注意到了身后的诺曼。
膨胀得像一大团气鼓鼓的水母,灰白色的身体涨得近乎透明,不断往外渗水。
就连触手都哭得发颤,胡乱飘动在墙壁和走廊内。
像一条被抛弃了的大型犬,只能胆怯地伸出触手想要向自己冷漠的主人解释一切。
酒疏垂眸,伸出手接住了诺曼伸过来的触手。
黑诺曼原本正附在酒疏手背上的漆黑触手,被这根湿哒哒的触手给不着痕迹地挤了下去。
黑诺曼愕然地看着酒疏的动作。
不明白祂温柔的情人怎么突然就原谅了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