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h市,灯火通明。
街道上也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戮怨抬起头,观察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距离家乡这么远的地方。
与屠宰场所在的没落州市很不同。
高耸的大厦如同一片水泥丛林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都笼罩其中,在夜色中闪烁着霓虹灯光。
而在大厦顶端的巨大灯牌下,被霓虹覆盖的城市路面上则是蚂蚁一样拥挤的人类。
或者说,一头头挨挨挤挤的牲畜。
正不断发出刺耳的嘶鸣声。
像是肉猪进入屠宰间前发出的声音一样,血腥味,消毒水味道混杂在一起。
令人心头升起烦躁的情绪。
尤其是当他站在城市的中心,仰视这片巨大灰色的城市,油然而生的茫然就好像只有他是唯一清醒的存在,也是唯一孤寂的存在。
戮怨曾经以为自己最害怕的是狭窄空间中的黑暗和孤独。
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原来在这片交错的巨型建筑物笼罩下,空旷空间中的孤独更令人刻骨铭心。
茫然无措。
收回目光,戮怨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变得愈发安静起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苍白粗糙的手指有着与年轻老板完全不同的厚茧。
尽管修复能力很强,但依然会残余着屠宰牲畜时不经意留下的细小伤口。
大多都是他十五岁时,第一次进入屠宰场工作留下的痕迹。
那时候的自己,苍白麻木,孑然一身。
哪怕被所有人排斥,被暗地里嘲笑,他也麻木地当做没听见。
只是用自己仅有的能力努力工作,竭尽全力地想要获得在社会角落中的一小块位置。
让自己不至于隔离在整个社会之外,不至于永远被困在孤寂中无法自拔。
同时无比虔诚地乞求着神的宽恕。
祈求神能够宽恕他的罪孽,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普通人,眼中不再是一张张丑陋的牲畜头颅。
他想要变成一个正常人,不再有痛苦,不再有幻觉,不再是怪物。
然而什么都没有改变。
现在的他与那时的自己没什么不同。
依然无比孤独。
“猜猜我是谁”
一双温暖的手掌突然遮住了戮怨低垂下的眼睛。
他本该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的。
但或许是太过沉迷于回忆,他在眼前变成黑暗的瞬间才反应过来。
身后刻意压低的声音让他停下了下意识想要抬起的手。
感受着覆盖在眼睛上的手掌,戮怨苍白的耳尖突然有些泛红。
“酒疏。”
戮怨低沉磁性的声音唯有在念出酒疏的名字时无比流畅。
就好像已经在心头练习了无数遍一样。
“答对了。”
带着笑的声音让人耳根发痒。
眼前的手掌松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柔软的手臂从身后搂住了戮怨的脖子。
戮怨鼻间嗅到了他身上玫瑰一样淡雅的香气。
让人迷恋。
然后是一个温软的吻烙在了脸颊处。
隔着略显粗糙的绷带布料,戮怨能感觉到年轻老板唇瓣的温度,仿佛一簇火苗将他的耳尖烧得通红。
心脏也仿佛被火炉炙烤一般,散发着滚烫的温度。
彻底忘却了刚才压抑的孤寂情绪。
是刚才有事走开的酒疏回来了。
“抱歉,等很久了吧。”
酒疏在戮怨耳边道歉,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举止无比亲密。
不过比起h市路边其他更加热情,几乎要吻得拉丝的小情侣们,他们间的举止并不算特别引人注意。
面对身后贴着的温暖身体,戮怨似乎有些僵硬,心脏跳的也越来越快了。
虽然他在心中不断默念自己这是被逼迫的,但耳尖还是不由得红了个彻底。
“没事。”
戮怨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他并没有等太久。
只是他的精神状态不算好,独处时喜欢胡思乱想罢了。
与酒疏无关。
“看我买来了什么”
酒疏的手指间突然多了一枝玫瑰花。
玫瑰花的香气与酒疏身上的味道很像。
“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回来晚了一些。”
年轻老板脸上的笑容温润醉人,身后纯白的翅膀也很开心地微微展开,美得就像一个幻想。
身形高大的男人着迷似的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如梦初醒般拿起酒疏送给自己的花。
沉默良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缠绕着绷带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只有手指紧张似的蜷缩起来,力度尽可能放的很轻。
害怕弄坏这个对他来说无比珍贵的礼物,并竭力维持着玫瑰花的完整。
“谢谢,我很、喜欢”
戮怨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的舌头不听话。
在与酒疏相遇之前,他毕竟有太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
因此纵使心中的情绪有多么强烈,说出口的却也只有这单薄的字句。
“那就好。”
年轻老板似乎并不在意他的不善言辞,只是在他脸颊处蹭了蹭,提议早些回酒店。
他们刚才订好酒店后就在h市简单逛了一下,而年轻老板显然看得出戮怨并不喜欢逛街。
其实他出来逛街也只是想要买些东西罢了。
现在该买的东西也买了,是时候回去了。
回去,正式地感谢。
在听到酒疏的话后,戮怨的脑海里瞬间就想起了之前约定好的事情。
作为被潜规则的员工,他是时候用身体去偿还老板对他的帮助了。
“”
他只是被迫的而已。
所以没关系,即使发生肉体上的关系也不算违背了神明。
戮怨如此想着,简单说服了自己之后才回答道“好。”
说完,戮怨似乎觉得自己这样的回答太过敷衍。
与老板特意赠送的鲜花相比,他作为一个被潜规则的员工似乎有些太不称职了。
于是,脸上缠满绷带的男人看着酒疏倚在自己颈窝处的脸庞,顿了顿,在他脸颊轻吻了一下。
表示自己的感谢。
酒疏笑了起来,看出了惩戒对象的意思,于是道“如果非要感谢的话,背着我回酒店如何”
说着酒疏在戮怨背上贴的更近了。
得寸进尺的样子就像一个在调戏员工的无良老板。
只为了多去触碰员工那具让他喜爱的身体。
“嗯。”
身形高大的男人良久才短暂地嗯了一声。
像是被逼迫的一样,耳尖却还有着未散去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