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文只在历史课上学到过韦伯斯特的家族历史。
这位副会长温和可亲,穿着一身得体的银色西装坐在座椅上,眼角的细纹压着岁月的遗留,收在银框眼镜的边角处“上城区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灾难事件,以至于对雄虫的安全问题有所疏忽,为此,雄保会十分感谢你在危机发生时的所作所为。”
西文双手贴在裤缝处,隔着长桌站在这位只在新闻里偶尔看见过的大人物面前,抿抿唇“这是我该做的。”
雄虫闻言,盯着西文,突然不明不白地轻笑一声。
西文不明所以。
年长的雄虫推推眼镜,嘴角笑容的弧度很浅“关爱、教育、保护雄虫吗”
年长者的语气暗含一些不悦“确实。关爱、教育、保护雄虫这确实是一条公序良俗。但这里稍微存在一点不同,你要记住的是,你当初选择保护这批雄子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其中一只雄虫来自韦伯斯特家族。而并非因为他们是你的学生,或者因为他们是雄子这么简单。”
“请不要把我们家的孩子,和其他普通的雄虫们混为一谈。”
被解雇后,西文揣着推荐信,挑了个阴间时间搭乘地铁去西城区任职,城区的灾后重建极快,完全看不见那场陨石爆炸后的痕迹。
疾驰的地铁在灯光闪烁人来人往的夜色霓虹里穿梭,如同血液在钢筋血管里流动,街区的楼栋、造氧树、行人组成一幅夜景,失真一般在模糊的光团中急速后退。
“ter科技向您发来一份来自春日的温暖祝福,并提醒您,列车即将到达钟楼站,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依次从左侧门下车”
西文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闪着璀璨亮光的巨大广告牌“邂逅者与你春日邂逅”,就知道下一站就是帝都钟楼站了。
这个时间点并没有多少行人,西文下车后出站,抬起头时,一个身影闯入他的视线,背着四把剑的白发雄虫轻盈地踩着列车的透明穹顶,二两下跃过悬空的轨道平台,跳到数米之外的高楼楼顶。
西文揉揉眼睛,前不久的模糊记忆瞬间击中他,心脏突然一阵狂跳,几乎头晕目眩。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奔跑着追逐过去。
机械
腿的奔跑速度意外得惊人,比以前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夜风冰冷刺骨。
白发少年像一簇耀眼的白火,拽着安全索道,利落地从高楼快速滑落,跳到光线昏暗的巷道墙体上。
“咦”
突然,霍里脚步一顿。
夜风卷动少年白发。
月亮像生命一样发出珍贵的光,似暗潮一样美丽诡谲的夜色从四面八方涌动过来层层包裹住他。
他背对着西文,声音慵懒“喂,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西文呼吸急促,身体一颤。
明明身处的地方光线昏暗,只有偶尔零丁的灯光,他却仿佛有一种被脱光衣服一般的无所遁形之感,脊背发麻。
在这迫人的询问中,他全身发热,大脑像是生锈的机器一样停滞不前。
片刻后,齿轮才“咔嚓咔嚓”地开始机械运转,千言万语汇作生涩的一句
“谢、谢谢你。”
“不客气。”
西文“你、你要去哪”
霍里朝前走去“或许是找个好玩的地方,休息一会。”
或许
是少年的有问必答的反应给了他勇气,西文竟下意识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背影,雄虫的影子像是掠动的湖面,光影层层交叠着向前移动。
脚步越来越快。
西文呼吸加快,急切地追问“我、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话一出口,西文就后悔了。
太唐突、太冒昧、太不知好歹。
夜色浓得快要融化。
“嗯”
站在高墙上的少年背着剑停下脚步,瞳孔滑向眼尾,回眸,绸白的眼睫压下来。
他的目光落到地面,如白喉鸦鹊掠过平静的湖面,柔软却毫无感情。
西文手指死死抓紧裤缝,大段的沉默过后,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答复想要辱骂自己时
西文收到了答复。
漫不经心的、满不在乎的冷淡声线
“七年后,我的精神力会变成数千万道流光。”
“人们会以为那只是一场普通的流星雨,如果你还记得我,可以向天空许愿。”
“或许,我会听到你的愿望。”
七年后,帝院一年一度的新生开学日,日暮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