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雪夜

珠世小姐是什么时候生病的,她生的什么病,我通通都不清楚。

珠世小姐瞒着所有人。

在我与她接触的时候,她就已经时日无多了。

珠世小姐不想那么早就死去。

她才刚成婚不久。

她的孩子还小。

她还想再多陪陪他们。

所以鬼舞辻无惨告诉她变成鬼就可以活下去时,她答应了。

我与珠世小姐接触的时候,会向她提起鬼这种生物,可是,鬼毕竟只在不为人知的深夜里行动,大多数人没有见过鬼,也不知道鬼长什么样子。

珠世小姐也是一样的。

所以她也不知道,大部分人变成鬼后忘记了他们作为人类时的记忆。

因此,当死寂的荒原突然燃起了一点点希望,怎么可能会甘心白白错过它。

珠世小姐选择变成了鬼。

变成鬼的珠世小姐失去了神智。

我赶到珠世小姐家里的时候,珠世小姐挥舞着利爪,露着尖尖的牙齿,想要吃掉她的家人。

我将她瑟瑟发抖的的丈夫和孩子护在身前,对着失去理智的女鬼疯狂喊她的名字,试图唤醒珠世小姐的记忆。

没有用。

怎么都叫不醒珠世的我,被迫和她展开了战斗。

珠世小姐的血鬼术,是杀鬼经验不足的我没有见过的类型,我一边艰难地在香气中保持清醒,一边保护她的家人不受伤害。

我的思维在珠世血鬼术的影响下,慢慢地变得无比迟钝。

我们似乎拉扯了许久。

令人庆幸的是,珠世小姐刚变成鬼不久,还不太会熟练运用血鬼术进行战斗,她的战斗风格毫无章法,只是一个劲地胡乱挥舞,抓挠。

我在与她周旋的时候找到了她的破绽,成功反制了她。

在我忍着悲痛,含泪举起刀准备砍断珠世小姐的脖颈时,珠世的丈夫突然喊道“请等一下”

她的丈夫颤抖着乞求我“春日小姐,求你放她一命吧,珠世她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我知道”我的声音比他更大,吼了一声之后意识到我有些失态了,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眼泪夺眶而出,但我已经顾不上了,我对他喊道,“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珠世姐姐死去但是她已经不是珠世姐姐了,刚才她可是差点吃掉了你们啊”

他的丈夫抱着孩子,捂着孩子的眼睛,流泪喃喃道“最起码,最起码别让我看见她死在我面前啊”

我深吸一口气,对珠世说道“对不起,珠世姐姐。”然后对准她的脖子利落地砍了下去

珠世的手臂突然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挣脱了我,她将我掀到一旁的柱子上,趁机逃走了。

我爬起来再追时,她的身影已经隐匿在黑夜中,探觉不到了。

珠世小姐的丈夫带着孩子搬走离了那里。

我放不下心来,他们刚搬完家时我去看他们。

珠世的丈夫还是我很热情地接待我,并且十分感谢我那晚救了他们。

但是珠世小姐不在后,我与他们之间也产生了看不见的疏离。

后来我就没怎么再拜访过他们的新家了,只是有时候路过时远远看一眼珠世小姐重要的家人过的好不好。

见他们平安无事,我也就放下心来。

他们搬家时,没有带走那个挂在屋檐下的风铃。

大概过了两三年吧,我有次执行任务时,又经过了那个小镇,我顺着记忆找到了珠世以前的家。

那里已经有新的人搬进去住了。

屋檐下的风铃也不见了。

可能被新搬来的人们取下来了吧,我想。

毕竟前主人走了,有关以前的一些东西当然就没有保留的必要了。

似乎我心里关于珠世最美好的记忆,就跟那个风铃一样,留在了她没有变成鬼之前的小屋里。

然后那个小屋永久性消失。

后来我领悟了更适合我的新呼吸法,我开始变得越来越强,任务逐渐执行地越来越熟练。

我在十八岁的那年成功晋升为柱。

成为柱后,我的工作越来越忙,四处奔走收集情报,我面对的鬼也一个比一个危险。

我没有再见到珠世小姐。

她好像消失了。

这么说不太准确,她似乎藏起来了。

就像那恶鬼之首无惨一样,寻不着踪迹,但是我觉得她肯定还活在这世上。

我也是在十八岁那年,成为柱不久后,在那年的冬天,于一次战斗中死亡。

那只鬼比我以往遇到的所有鬼都强大,也是我遇到的第一只单纯砍断脖子也无法斩杀的鬼。

当时,我砍断了那只鬼的脖颈,但是他的身体没有按照以往一样化为灰烬,反而从我砍下的切口一分为二。

我与从原身体分裂成出的那两个恶鬼战斗,艰难地又一次砍掉了他们的

头颅。

两只鬼当场再度分裂。

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那只鬼究竟有多少个分身。

我只记得我是在被前四只分别由“喜怒哀乐”命名的分身鬼消耗了大部分体力后,然后被那只叫“积怒”的鬼吸收掉另外三个分身,重新变成另外一种以“憎”的形态出现的鬼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