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百年来,父王他死撑着一口气,就是记着当年和你父亲订下的誓约,想要亲眼见一面你。”
茯芍愕然,“芙梃王的病竟已到了这般田地?”
黎殃自嘲:“顶级大妖的生命力何其顽强,但凡有一丝生机,又怎会卧榻两百年而不能起。”
茯芍蹙眉,目露恻隐。
她和黎殃说是堂姐妹,其实亲缘已经很远,她们父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堂亲。
芙梃王是父亲世上的唯一羁绊,父亲以命护她三千年,这份恩情,茯芍并没有忘记。
更何况她有很多身世之谜想要探清。
芙梃王或许是除老蛇以外,世间唯一知晓黄玉一族的存在了。
见她动摇,黎殃又道,“你从未去过芙梃,我不强求你离开淮溢,只是好歹看一眼自己的家是什么模样。”
“但…”“我知道你的顾虑。”黎殃先一步开口,“你要是担心淮溢,可以等陌奚回来后再走。不过……那时的你还走得掉么?”
茯芍看向黎殃,黎殃毫不在意这话是否冒犯。
“茯芍,我了解陌奚,所以才选择这个时候来找你。”她道。
“你好好想想,以陌奚的疑心和控制欲,若他知道你我之间的血缘,会允许你前往芙梃么?”
她抬手,轻轻拆下茯芍头上的发簪。
金银二蛇交缠嘶鸣的样式,一看便来自芙梃。
“妹妹,我来之前父王反复嘱咐,一定要带你回去,他有很多你父亲留下的话要亲口转告你。”
茯芍当即追问:“我父亲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父王说,那些话只能告诉你。似乎是和黄玉一族的来历有关。”
“黄玉一族的来历……”茯芍一怔。
黎殃将那支来自芙梃的簪子递到茯芍眼前:“他撑不了多久。回家,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茯芍微顿,抬眼望进那双色泽比自己要浅几分的眸子里。
黎殃生长于芙梃,协助父亲从一方权贵兵变而成芙梃王;
卫戕是南方一领主之子,领地丧于狐族之手后,流亡之际遇见陌奚,从此为他效命;
丹樱丹樱的祖辈原是蛇城的领主,被陌奚掠夺领地后,向他俯首称臣,乃成如今的丹族;
就连酪杏,这一条小奶蛇也清楚自己的身世:她的祖母阴差阳错下继承了珊瑚蛇的爵位,至此驻扎在边陲。
所有妖都来去明白,他们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唯独茯芍浑浑噩噩。
她已破壳三千年,却好像还是被困在一层薄膜里,不知祖宗来历,也不知自己:
为什么她会有其他蛇类没有的耳鳍、为什么她百毒不侵、为什么她不惧雄黄、为什么她的气息会影响其他蛇至深,为什么韶山黄玉会一夜之间全部消亡……
她什么都不知道。
老蛇对此三缄其口,没有谁能回答她这些问题。
茯芍可以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下去,但当有一天,一条她的血亲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她知道答案——
她终究是握住了黎殃手上的那支芙梃发簪。
她想知道,她必须知道。
她已是最后的黄玉,如果连她都不知道黄玉的始终,那黄玉便是真的在这世上销声绝迹、不复存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