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入了老祖境,便再也用不上杀人泄恨。
因此,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被迫杀人”。
在动手之前,先看看她在不在附近,免得又被撞见。
段南愠是如此想的。
那几日多雨,他披着雨蓑在伏明夏屋顶蹲了两日两夜,没见着她影子,两日后,段南愠面无表情的独自前往老祖境入口。
修士路过议论,才知她前几日就下山游历去了。
那多嘴的修士见和自己闲聊的同伴突然沉默不言,以为怎么了,谁知一抬头便看见段南愠“是,是段师弟啊。”
他往旁边挪走。
谁不知道段南愠负债累累,一身残病,谁敢和他关系好,万一被宋门主追债可就惨了,又或者被他感染了病气,影响道途。
修道之事本就玄不可测,还有传闻说,段南愠的仇人乃是元婴之上的高手,这要是出山门历练的时候碰上,牵连自己可就惨了。
总之,虽然在布告栏上,在修真日报上,他是正道之光,当代雷锋,可在身边人看来,他就是瘟神。
也就只有伏师姐天之骄女,还有秦惊寒一类的修炼狂魔不在意这些。
修真一途,人心比凡尘人间更残酷,更现实。
段南愠问“明夏和谁下山历练去了。”
修士咳嗽“是,是,自然是与她青梅竹马,形影不离的秦秦”
咳嗽是为了掩饰尴尬和鄙夷。
你什么身份,凡人而已,若不是掌门心善收留,又替师门抓了几个小妖小贼,早被赶下山去了,竟还敢直呼伏师姐之名。
咯噔,哐当。
修士警觉“什么声音”
段南愠松开断成两节的手中剑“没什么。”
修士不想与他多说,寻借口走了,留下段南愠缓缓蹲下,在淅沥的小雨中,独自捡起地上两节破剑。
这剑是凡铁,却也能割开他这副孱弱身子的血肉肌肤。
那路人修士走得急,没注意到他方才只是握着剑柄,竟也能让剑体断成了两节这就不是一介凡人能做到的。
这剑一半有剑柄,能握在他的手中,另一半没剑柄,依然被他捡起,拿在手里。
只是少年的血和雨混在一起,顺着冰冷的剑体,缓缓流下。
他独自踏入老祖境,手中只有一把断剑。
待段南愠再次踏出老祖境时,他从全师门避之不及的瘟神,变成了人人趋之若鹜,争相讨好,且修炼速度惊绝世间的少年天才。
雨声密集起来,砸在石板路上,几人已是入了城,听路边夜摊的百姓皆在议论城主府的惨案。
秦惊寒看着身侧的伏明夏道“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也是如此雨季徵州城内赵员外家闹鬼新娘,折了一名伏羲弟子,当时本是我一人去办就行,你偏偏要跟着。”
伏明夏自然记得“情报有误,那鬼女已接近返源,当时你我不过筑基,不然也不会多耽误了三日,若不是我跟去了,你怕是也要折在她手里。”
秦惊寒道“那日你我能办了鬼女,自然也不怕和她一个恶魇观出来的著雍,别被我碰到,碰到给他腿砍断。”
旁边的李为意打了个冷颤。
惹尘“阿弥陀佛,秦施主,你杀念太重。”
秦惊寒给惹尘脑袋就是一下“小屁孩别装。”
惹尘气的瞪着他,但也没动手,他虽然年龄小,但明白自己筑基,对方返源,差了一个大境界,动手自己吃亏的道理。
几人到了城主府附近,已是瓢泼大雨,城内不设宵禁,尽管如此,到了此刻,不少摊店也纷纷被迫关门。
雨幕中有人哭喊,守夜的官差拖着人往远处去,李为意听见响动,一眼看去却只见到模糊影子,不知发生了何事。
寻常人从老祖境内出来,无论成绩如何,总要在床上躺个数月,用天材地宝灵石蕴养着,也不可轻易动用灵力,如此才能恢复如常。
而段南愠从老祖境出来那日,伏明夏回山了。
床榻上的少年翻开竹窗,听见外面人来人往。
“什么妖物竟能让他伤重至此”
是宋崖的声音,“这未免也太不小心了。”
有弟子回答“说是恶魇观的鬼女,先前已有一位师兄死在对方手中,没想到差点连秦师兄也”
“少年逞强,不知命只有一条他不想活,可还带着明夏一起呢这也不动动脑子既碰上了返源魔修,该向师门求援才对,
对了,伏明夏那丫头呢”
“师,师姐好像没什么伤,她说让我等先送秦师兄过来,自己要回一趟竹林居”
“没什么伤秦惊寒手脚都被人腐蚀穿了,更不要说神魂受到魔气侵蚀有多麻烦,这小子都落得如此结果,她又能好到哪儿去”
宋崖气的不行的声音又响起,“你去竹林居把她叫来魔修之伤,怎能小看”
“是是,师叔莫急,我这就去。”
原本在屋里躺着蕴养的段南愠蓦的起来,披了件素白外衣,从侧门便出了岐黄门,直奔竹林居。
竹林居是掌门为女儿所设灵居,山灵水秀,外围种着灵竹,常年灵力充沛,他行的快,甚至用上了修行之力,比宋崖叫的弟子快上数倍,也因此,原本就满是伤痕虚弱不堪的神魂也开始撕裂。
换做旁人早就疼的叫出声来,段南愠却彷佛毫无知觉。
到了竹林里,没走几步,正好碰见她。
少女换了身浅色的衣裳,薄唇微白,看着如常,但以筑基境对返源境,还是手段恶毒狡猾的鬼女,又怎会如常。
伏明夏见他来了,先是一愣,随后又道“我正要去找你,倒是巧了。”
“恭喜师姐斩杀魔修,为民除害,又添一笔功绩。”段南愠笑,眼里却看不见笑意。
伏明夏觉得怪异,这话别人说还正常,可段南愠,总不会真是为了来恭贺她吧
但她也知道前几日该是他发作的日子,“你的病还好”
他闷闷笑了几声,清俊的脸上笑意更甚,“师姐前几日下山,我以为早是忘了这件事。”
伏明夏想了想“有宋叔叔在,应当没什么问题。”
他缓步靠近她,眼尾发红,和他往日里泡在药汤里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仿佛是要将什么撕碎,然后吞吃入腹。
可下一刻,那眼神又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