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很安静,周屹川不知何时将挡板放下。
车内如同被切割为前后两个世界。
姜邈以前总说,这车只有老头子才会开。
她话里话外的嘲讽周屹川像个老头。
他从未反驳。
他从小就这样,古板迂腐。同龄人在捉蛐蛐玩沙子的时候,他陪爷爷在棋室打谱下棋。
同龄人开始坐在电脑前打游戏,他在书房练习书法,金刚经誊写了一卷又一卷。
将睡未睡的时候,身侧传来低缓男声“还在生气”
姜邈睁开眼,没听清。回头看他,带着惑色“什么”
周屹川将她刚才的沉默误解为闹脾气。
看清她眼底的惺忪睡意,原来是睡着了。
他摇头,坐正身子。语气很淡的一句“没事。”
姜邈擦了擦嘴边并不存在的口水,看向窗外。
已经开过天河大桥,大约再开个十分钟就要到目的地了。
周屹川看了眼她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意有所指“平时怎样我不干涉。但这种时候,稍微收敛点。”
她点头,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她在这方面还是有分寸的,毕竟是去见长辈。
顿了顿,周屹川继续补充“还有。”
姜邈看向他“还有”
他将视线收回“我不指望你表现出和我有多恩爱,但至少得是一对正常的夫妻。我不想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哦。”
他刚才帮了自己,她还不至于这么不懂感恩。
只是配合秀个恩爱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做为一个演员,姜邈非常有职业素养,演技也高超,可以伪装的滴水不漏。
才刚下车就进入角色状态。
动作自然地挽住周屹川的胳膊,一双雾水眸子由上而下看他“这样够正常吗。”
她贴的太近,大约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胸口正压在他的手臂上。
柔软的,与坚硬的。
碰触挤压变形。
四目相对只持续几秒钟。
周屹川移开目光,身子似乎有一瞬的僵硬,声音也稍显不自然的紧绷“嗯。”
但也只是稍纵即逝。
所以姜邈想,大约是自己的错觉。
他这样的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怎么可能会有不自在的时候。
这顿饭除了他爸妈,他祖父祖母也在。
虽然严肃,却也没有她预想的那般压抑。
餐前酒是白葡萄酒,冷盘是海鲜,汤是法式活澳洲龙虾浓汤。
姜邈吃了一小口面前的松叶蟹海胆醋泡沫,分子料理的醋泡沫,口感很特别。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
看来周屹川话少还带点遗传因素。
姜邈反而喜欢这种安静,最起码不用像被审犯人那般问一大堆问题。
才刚在心里松口气,就见优雅的老妇人放下刀叉,拿来餐巾擦拭唇角。
慈爱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婚后生活还适应吗”
姜邈将嘴里那小块海胆咽下去,去答长辈的话“适应,很适应。”
周屹川从容地切分盘中那块牛排,置身事外。
老妇人听她这么说,笑容便更多了“我还担心我家这个孙子不爱说话,太沉闷了,让你觉得无趣。”
“怎么会。”姜邈挽上周屹川的手臂,动作亲昵。演员的信念感让她可以说出毫无破绽的谎言,“他在家其实话挺多的,对我也很好。”
周屹川看了眼交缠在一起的手臂。
听见祖母又说“那打算什么时候要宝宝呀”
姜邈面不改色,将问题抛给周屹川“这个要看屹川的态度,我都听他的。”
周屹川神色平淡“目前没这个打算。”
祖母面露不悦“都结婚多久了,还没打算。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要”
他敷衍过去“日后再说。”
祖母叹气“我年纪大了,也不知能不能亲眼看到你当父亲。”
周屹川“您会长命百岁的。”
“这可说不准。”
不管对方说出什么话,他都能平静地挡回去“我会去庙里为您祈福,祝
您长命百岁。”
再优雅的妇人当下也动了怒“周屹川”
周屹川放下刀叉,心平气和的同她讲“我目前的确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祖母拿他毫无办法,自己这个孙子从小就这样。在其他地方圆滑懂得变通。
可在某些地方却格外的轴,认准了某个人或是某个想法时,一定会坚持下去。谁劝都没用。
周母在旁帮腔“好了,先吃饭,难得回来一趟。”
如此,这件事才得以揭过去。
晚上回到家,周屹川去了书房。
今天的会议没开完他就走了,很多事情还等着他去处理。
秘书已经将整理好的文件发到他邮箱。
姜邈洗完澡出来,胸口围了条浴巾。柔滑白皙的肩露在外面,锁骨深邃,低头时,覆了一层薄薄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