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稚平日随和,严肃起来饶儿也怕,忙赔笑:“是奴婢的不是,但确实与严二郎有几分相像。”
“那就是严绍庭。”顾清稚越过不亮的灯火,彻底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然而顾清稚越肯定,越令饶儿惊异。
那可是未来姑爷被打,自家小姐怎还这般处变不惊
“那您要去看看他吗”饶儿小心询问。
“我何必出面。”清稚看向她,“你去瞧瞧严绍庭,让他不要再打了。”
上命难违,饶儿只得奉命行事。
清稚于灯下原处静等,不多时,见丫头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表情颇有几分难堪。
“如何”
饶儿摇头:“严二公子哪里肯听我的,和一群人打得正厉害呢,我再不撤退只怕都要缺胳膊断腿回来了。”
顾清稚似是做了好一会儿的思想斗争,眼见着视线里的男人摇摇晃晃的将近要倒下去,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走上前去。
她身形娇小,短瞬间钻进大汉包围圈里,见严绍庭的拳脚又要迎上去,嘴里忙喊:“王公子为何又在惹事”
一面死命将严绍庭拽出去。
“你是得了失心疯不是公主出嫁的节点和人斗殴,你脑子里灌了甚么黄汤”突然来了人不由分说把自己拉开,严绍庭当然怎么也不依,奈何又喝了酒脱力,连个女人的手臂都挣不开。
“你是谁”他抹了把被血染湿的鼻头,眼睛却一时张不开。
耳旁声音恼怒:“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严绍庭睁开双眼,回过头正对上少女的面容,立时,冷汗直冒,酒瞬间醒了大半分。
“顾顾,顾大小姐。”严绍庭顿时腿直打滑,“你可万万不能把我的事和我祖父爹告状。”
“我没当众暴露你姓严,已经是给你留活路了。”清稚冷笑,递过袖里手帕给他,“既连让严阁老知道的胆量都没有,怎么敢闹市群殴。”
某少爷不服:“我是被群殴的那个。”
他拿这块绣着兰花图案的手帕拭了拭红肿的鼻子,像是自言自语,“不过也算值了。”
“什么值了”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跟我祖父和爹爹讲。”
严绍庭再三叮嘱,清稚心疼地瞥着已经废了的手帕,立时没了好气:“究竟什么事”
“我是帮一好友他欠了债,被这群放贷的追着打。”帕子的一面被血染湿了,他便叠起来换一面用,“他们把我当成了他,我也懒得纠正,挨这一顿也算是替朋友挨了。”
清稚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你既然有钱,何不替他还了平白地还挨一顿打,不是费事又费力气。而且我清楚你的本事,拳脚功夫厉害,不太像会输给这帮人。”
“所以你那朋友哪里是欠债。”她避开他的目光,“分明是另有隐情。”
严绍庭有些愣怔。
他知道顾家小姐聪慧的名声在外,哪知还有看破人心的本事,那双杏仁眼在黑夜里也发着亮。
“是。”他默然,“爹爹叫了一群人来教训给杨继盛先生申冤的官员,便是王世贞先生他们,说明面上解决不了的事就来暗的,我知道了消息后就让他们先跑,这顿打我来替,反正大晚上的谁看清我的脸,只要你不去告状万事就具备了。”
顾清稚不禁沉默。
杨继盛是大明忠骨,上书弹劾严嵩弄权,终是遭到报复,下狱受尽酷刑,却自始至终未折下那硬挺的脊背。
半晌,抬首:“你倒是个有良心的。”
严绍庭笑了笑:“毕竟是我爹犯的错,我做儿子的也不过就是赎罪。”
话很正派,只是话音越来越微弱,竟没了声响。
严绍庭竟晕过去了。
顾清稚也没着慌,知是他失血过多,当下唤饶儿拿了她的帕子,给他关键部位压迫止了血,只是拿不准身体有没有骨折,也不好随意拖动。